裴勳話一出口,晨鹿的幾位員工就圍上去找他搭話了。情態雖然有些著急,不大好看,但是,相比向領導表忠心的機會,“好看”並不那重要。
裴勳應付自如,甚至有些得心應手的節奏。
這個人,在為人處事上的能力,當真不容小覷。
上一世她隻知道,裴勳管理的子公司江河日下,但現在看來,這一切倒不能全怪他。
他是個習慣唱紅臉的人。
如果當時裴世駿給他配一個習慣唱白臉的副手,再有一兩個有執行力並且不允許底下的人沒有執行力的高管,事情也許就全不一樣。
可惜的是,裴世駿自己有魄力也有手腕,他帶出來的“好副手”,沒有誰是雷厲風行的。這樣的人,交給裴勳搭檔,那……
那下頭的人可不就要偷懶嗎?
好好給他挑副手的話,裴勳也未必就不能撐起一個公司了。
他畢竟是裴世駿寄予厚望的兒子——看看這待人接物的模樣,他才剛滿十八歲啊。
這就是被大佬精心教養的接班人。
想想上一世活生生被養成不通世務小千金的自己,李微熹簡直心酸。
都沒有人教過她怎跟下屬說話,怎讓不服小上司的老油條們幹活。
再看看裴勳,他說:“陳經理帶著晨鹿的各位試驗的商業模式,對捷正來說也是新東西,不僅我父親很感興趣,友商也多有參考。現在啟巒集團快速發貨當日到的服務,也有我們晨鹿的影子。”
連陳經理都若有所思,一抬頭,眼光和裴勳一撞,臉上便泛起興奮的紅暈來。
原來傳言不假,晨鹿背後,除了捷正,還有啟巒。
裴勳扭過頭問李微熹:“是吧,熹熹?”
李微熹點點頭,又搖頭:“哎呀,這話可不能亂說,jo可是開在世紀銘悅。要是哪天開到啟樂薈,說什都成。”
就是要保密的意思?
陳經理心領神會。說實話,從上次晨鹿揚言要告興昌開始,他們和世紀銘悅的經理關係就不太好了。
雖然對方更客氣了,可客氣底下,肯定沒好話。
但如果直說晨鹿背後是啟巒,說不定,百貨商場那邊就要不時邀請消防部門來和jo開講座咯。
明白的,大家都明白。不能亂說。
而這位李小姐,確鑿無誤就是啟巒大股東的千金了。
陳經理抬手叫了個職員來,耳語幾句,職員眉頭一皺,但還是立馬點頭,出去了。
李微熹看在眼中,沒有攔他。等宴席散了場,陳經理便來問她:“李小姐,您是坐我們周總的車,還是坐小裴總的車?”
“周媽媽的。”
陳經理笑眯眯點頭,也不說是要做什,李微熹上了車才發現,陳經理安排了兩份伴手禮。
某個牌子的咖啡禮盒,看看標簽,是產量很少的精品豆。價格不會貴到令人瞠目,但作為年節禮物,倒是蠻上檔次。
李微熹問周彩玉:“周媽媽,你喝咖啡嗎?”
周彩玉搖頭:“我不行,喝了頭疼,你爸爸倒是喝的。”
“……那就都留給江爸爸喝。”李微熹笑,“我喝我也頭疼。”
——可算知道是遺傳誰了。
周彩玉一愣,笑了,鼓起勇氣伸出手臂摟了摟她,又很快放開:“對不起,熹熹,媽媽沒給你留什好東西。”
“嗯?”李微熹一怔。
“聰明,好看,都是像爸爸,讀書和生活,是你媽媽給你的,我啊,就隻給你個喝咖啡頭疼的毛病。”
李微熹凝目看她,周彩玉滿臉苦笑。
“熹熹,如果我和你爸爸離婚了,你……你應該不會受太大影響吧?”
李微熹一怔:“為什要離婚?因為你覺得配不上他?”
周彩玉沉默地伸出手:“你看。”
粗大變形的骨節,色素沉積的傷疤。
這樣的手,屬於曾在底層辛苦刨食的婦女的手……
“我跟你和爸爸,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我當了晨鹿的老板,也……”周彩玉輕聲說,“你看今晚,你和小裴看著多沉穩啊,我呢,我連說話都會哆嗦。熹熹,有些事就算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對人的折磨也不會完。我這輩子,已經沒戲啦。”
她的聲音幹澀,但並無顫抖,更不哽咽。仿佛已經想了很久,久到磨平了這些話中的酸澀,隻留下沉甸甸的認命。
李微熹心頭一痛。
她不會受什影響的,人生前十六年不曾出場的親生父母,是聚是散,都與她無關——這說來,就算不是她,是沈乖乖本人,也不會怎樣。
但誰能聽著周彩玉說這樣的話,卻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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