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風張了好幾回嘴，卻沒說出一個答案，謝蒼龍快沒有耐心了，十根手指拍在茶桌上，剛想起身，聽到一聲隱忍至極的：

    “我選、選第二條路，反抗。”

    謝蒼龍把身體移回椅子中間，望見宋清風睫毛上的淚滴：“你確定？這條路選了，可就不能回頭了。”

    宋清風閉上眼睛，幾顆渾圓的眼淚落在茶杯：“我確定。”

    “好。”謝蒼龍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你這份勇氣。”

    宋清風睜開眼，哆哆嗦嗦舉起茶杯，跟謝蒼龍隔空一碰，一口灌下了這口苦澀的茶。

    謝蒼龍放下茶杯，垂眸思考了幾秒鍾，又囑咐道：“這是大事，回去跟你父母商量好，不要輕舉妄動，我這邊會製定好具體的實施方案，你們等我消息。”

    說完這句，他就起身穿過露台門，往廚房走去，他需要可愛的紀明月來跟他講幾個笑話，把這種見鬼的陰沉事暫時甩出腦後。

    “——龍哥！你真的沒騙人，龍真的會做菜，我的媽呀！我要有個龍，就不用林先生下廚了！”

    正在炒菜的龍回頭望向主人，像是邀功，又像是炫耀。

    謝蒼龍走到鍋前，往一看，青椒炒肉，辣味直衝他的鼻腔。真是奇了怪了，龍根本沒給他做過這道菜，這一過來就直接上手了。

    林森見宋清風情緒不好，安撫道：“龍哥會幫你的，也別太著急，回去跟你爸爸媽媽好好說，你們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站起身：“我們進去吧。”

    宋清風還真不知道怎跟父母說，愁眉苦臉地跟著林森走了進去。

    “廚房太多了人了，影響我發揮啊！”

    金玉把男人們都趕了出去，隻留下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龍，紀明月還道著歉，“龍，本來說你今天是客人，不用忙，又要麻煩你了。”

    “我自願的。”龍紳士地鞠了一躬，惹來三個女人哈哈大笑。

    被趕出來的男人們，隻能在客廳悠哉地看起了電視。

    電影頻道正在播一部電影，史蒂文·斯皮爾伯格二十年前拍的《人工智能》，如今二十年已過，謝蒼龍再看這部電影，還是很有感觸的，人工智能有了感情怎辦？

    “哈哈哈哈哈——”廚房傳出來女孩們的笑聲。

    謝蒼龍朝廚房望了一眼，宋清風正牽著龍的兩隻手臂，像跳舞一般打鬧著，謝蒼龍恍惚間從那對冰冷的仿生眼看到了笑意。

    這對眼珠采用了世界上最先進的轉角傳感器，信息處理速度遠遠超越了人，但它在逐漸變得感性，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電影播到了機器男孩大衛和機器人喬，望著屏幕一行行滾動的藍色光束，這是愛爾蘭詩人葉芝的一首詩——《被偷走的孩子》。

    麵有一句“這世上的哭聲太多，你還不懂”，十分觸動林森，他下意識往廚房望去。

    紀明月穿著圍裙，站在破壁機邊，往容器放西瓜，時不時衝著宋清風大笑。

    林森一直覺得紀明月就是這樣的人，她不諳世事，無憂無慮，因為從小在幸福家庭長大，對於人間疾苦似乎不太能感同身受。

    這一點讓人羨慕，卻也並非一定要成為這樣的人。

    謝蒼龍回憶起紀明月剛剛講的笑話，一個男人去住酒店，因為房間煙味太重，他很不爽地打給前台。

    前台說：“您稍等，我們來給您做無煙處理。”

    男人心想，還不錯，這家酒店還有無煙處理。

    過了一會，一個清潔工空手走了進來，男人吃驚地看著她打開了房間所有窗戶，“先生，本次無煙處理需要三十分鍾，請您稍等。”

    謝蒼龍想到這，噗呲一聲笑出來，林森望了他一眼，謝蒼龍抿著唇，為了掩飾尷尬，隻好指著廚房笑：“我還沒機器人受歡迎。”

    林森側臉望他：“我也是。”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叮咚”門鈴響了。

    林森站起身，奇怪了，他沒有邀請其他客人，走到玄關，打開門，滿臉訝異：“梁總？你——”

    梁岩舉了舉手的黑瓶香檳：“聽說林總今天過生日搞宴會，我也想來湊湊熱鬧，家剛好有收藏多年的好酒，想請大家一起品嚐，省得我一個人喝太浪費了。”

    林森瞥到香檳酒瓶上的“krug”和年份“1996”，這款法國庫克酒莊的黑中白香檳隻出產過5個年份，極其稀有，一支價格好幾萬。

    他雖然想不通梁岩的行為，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拒絕客人，做了個請的姿勢：“歡迎歡迎，進來。”

    林森把梁岩邀請到客廳，對謝蒼龍介紹道：“這是樓下的鄰居梁岩，帶了一瓶好酒給我們品嚐。”

    “這是——”

    林森一時拿不定主意，謝蒼龍應該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是謝蒼龍，你好。”謝蒼龍站起身，將手伸了過去，林森和梁岩都驚了，梁岩快步走過去，雙手握住：“謝主席，久仰久仰。”

    “客氣，一起坐吧。”

    梁岩坐了下來，和林森、謝蒼龍寒暄了幾句，才轉頭去找另一個人的身影，終於在廚房找到了。

    林森見狀，問：“聽說，你認識金玉？”

    梁岩倒也不生疏，直接把他和金玉的相識過程說了出來，謝蒼龍聽了直感歎：“緣分妙不可言！”

    “那可不是。”梁岩大笑完，又有點發愁：“可是金玉小姐，好像不太願意認識我。”

    林森沒出聲，金玉心隻有他那個沒心肝的大哥，哪有心思認識其他男人。

    這時，紀明月端著一盆水果走出來，發現客廳多出來一個陌生人，驚訝道：“咦，有新客人？”

    林森站起身：“這就是樓下的鄰居，梁岩，梁總。”

    梁岩站起身，擺了擺手：“別叫梁總，生分了，叫我梁岩就行，我也不跟你客氣，就叫你林森，我應該還比你大幾歲。”

    紀明月歪著頭，瞬間明白了，立刻衝著廚房喊：“玉姐，快來呀！”

    金玉還以為她親手整的水果盤出了什問題，立刻跑了出來，撞上梁岩的目光，一愣：“你——”

    “金玉小姐，我來給林森過生日，你介意嗎？”

    金玉將一縷頭發掛在耳後，尷尬地笑了笑：“這不是我家，你應該問我們的女主人。”她立刻把紀明月拉出來當擋箭牌。

    紀明月擺了擺手：“當然不介意，人多熱鬧！”

    梁岩咧嘴一笑，指著擺成孔雀形狀的水果盤：“這水果盤是你弄的？好厲害，你可真是心靈又手巧。”

    紀明月噗嗤一聲笑出聲，隻聽金玉說：“你隨便去一家飯店，人家照著網絡圖片，也能給你擺成這樣。”

    梁岩嘿嘿一笑：“也是。”

    林森拉著紀明月，掏出手帕，一邊給她擦汗，一邊輕聲問：“怎開了空調，還出這大汗？”

    “廚房溫度高一些嘛。”

    紀明月耐心地等林森擦完汗，又說，“我跟你說，龍可好玩了，它居然問我，在這住得開不開心。然後，我就說當然開心啦！”

    龍有了主動意識。

    林森望了謝蒼龍一眼，對方若有所思，他轉身捏了捏紀明月的鼻子，“別太累了，要幫忙，就開口。”

    “你可是壽星，今天隻能享福。”紀明月吐了吐舌頭。

    梁岩見到這對夫妻這恩愛，不禁羨慕起來，眼睛不自然地往金玉臉上瞟，金玉回視了他一眼，立刻移開了，又往廚房走。

    謝蒼龍往廚房望去，龍居然也在看他，眼珠閃著得意的光芒。謝蒼龍皺了皺眉，這機器人難道想造反？

    一個小時後，所有人坐在了餐桌前，包括龍，六張餐椅全部坐滿。

    林森和梁岩合力打開了香檳，一股香味撲來，林森給在座的人倒了一小杯，倒到金玉杯時，笑道：“我這算是借花獻佛。”

    梁岩擺了擺手，接過話頭：“曖，我才是借花獻佛，借林森的生日宴，獻上我的心意。”

    金玉垂下眸，聞到了酒的香味，有些醉了，提議大家碰杯。

    “生日快樂、美滿幸福！”五人的杯子在空中輕輕一碰，林森動容地一聲聲回應：“謝謝。謝謝。”

    每個人都嚐了一口香檳，金玉露出了驚訝的目光，她喝過無數高檔酒，但這支香檳不同凡響，她喝出了香料、鮮花、青梨、杏仁的味道，味道柔滑，層次感十分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