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暖風十,柳色如茵,一對雙飛燕自香風中輕巧掠過,燕下一匹精瘦快馬正朝一座威嚴府邸趕去。
門口兩尊雪白石獅不怒自威,門外站著兩位藍衫護院,隔著一道院牆也能瞧出這座府邸是何等氣派,金枝掛滿梢頭,潑天的富貴幾乎要溢出牆外來,正是丞相府。
騎馬來的人一看便是自吏部尚書和府,他們家最是講究,連底下送信的人袖口上也要繡著徐徐清風的紋路,好顯得自己兩袖清風的廉潔。
來人下馬之後,將手中雪色長封的信遞交給了丞相府便又速速離去了。
雪色長封,當中畫著一條紅線,這是吏部尚書請人過府赴文會時專用的請帖,年年都有,如今已是慣例。
丞相府的人接了便知如何處置,交給了門房處的管家。
文會是吏部尚書和庸的夫人所辦,請的也都是些年輕學子和貴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在國子監或是自家私塾念過書的。
丞相文卓膝下有二女三子,除了長女文雪音,其餘都是側室所出,側室孫氏也在誕下第二個兒子後被扶正,後來又納了一位侍妾,是個說不得出身的平民女子。
此女自打進了文家,身子便一直不好,一直未有所出,漸漸地變被文卓冷淡,愈發覺出溫柔解意的孫氏的好來。
這等文會請柬需要交給孫氏過目,再由孫氏決定要帶著誰去。
一雙素白的纖纖玉手慢條斯理打開請柬,快速將上麵的內容過目,除了眼尾淺淺的兩條細紋,保養十分得當的孫知許麵上幾乎瞧不出歲月痕跡。
她露出個溫婉的笑容來,道:“去問問雪音去不去,我瞧她今年身子比往年好了些。”
大丫鬟春禪聽了隻努嘴,“她每次都不去,夫人又何必白走一遭。”
孫知許聽了眉心一緊,麵上已然換上一副厲色,“次次不同,我這個做娘的自然要問過她,你又是多的什嘴!”
大丫鬟見她動氣,連忙低頭認錯,領著信去了丞相府東院。
東院是整個丞相府風水最好的地方了,幾乎日日可見陽光,文卓疼愛這個長女,自然是什好的都緊著她的。
院子種著幾樹梨花,清雅精致,是孫知許為了叫文雪音安心養病專門請人來栽種的,日日都會派人過來精心護養。
梨花香氣清新怡人,於文雪音這般連嗅見濃鬱花香都要犯暈蹙眉的再合適不過。
春寒尚且料峭,丫鬟進來遞茶的時候帶進一絲風,不多不少就一絲,帶過堂中傳到了屋的美人榻上,榻上的美人發絲微散,兩靨自生閑愁,眼波漣漣,嬌喘微微,竟為這一縷微風咳了幾聲。
“秋棠,把門關好,再給我拿床被子來。”文雪音壓下喉間的癢意,強道了一聲,忍得目中都泛起一層水光。
“姑娘覺得冷了嗎?”秋棠連忙將參茶放在了文雪音手邊,從櫃子拿了床輕軟保暖的被子給文雪音蓋上,做罷還不放心道,“姑娘底下的席子軟和嗎?可要再鋪一層?”
文雪音搖了搖頭,閉起雙目來,說了兩句話已是覺得疲累想睡了。
“姑娘這會兒子先別睡,喝了參茶再睡,婢子今兒在麵摻了棗,口感不澀了。”秋棠過來淺扶她一把,讓文雪音小臂撐在自己膝上。
“嗯。”文雪音就著秋棠的手飲了幾口,到底是沒喝完就厭得不想再喝了。
秋棠一觀她臉色便及時撤開了手,重新給文雪音蓋好被子,拿出一個香軟的小枕在墊在她腦後。
剛躺下,意識都開始趨於朦朧了,院子忽然響起一聲高喊:“大姑娘在不在?夫人傳話來,說下個月的文會你去不去?”
文雪音蹙了下眉,又被攪擾地清醒了幾分,秋棠心中咒罵一聲,快步出了屋。
“原來是春禪姑娘。”
門簾被掀起的那一瞬,秋棠麵上已換上適宜和氣的笑意,“這個月我們姑娘咳疾犯得頻繁,便不去了,請春禪姑娘回了夫人的好意。”
春禪也笑:“早知如此,可夫人就是額外惦念,我這便回去了。”
“春禪姑娘慢走。”秋棠點了下頭,目中的笑意漸漸地淡了。
回屋的時候發現文雪音竟還沒睡著,輕聲道:“婢子給姑娘念會兒書罷?”
文雪音出著神,一時半刻沒有應聲,秋棠便默聲等著。
過了一會兒,文雪音才淺聲道:“她剛剛說,文會,是嗎?”
秋棠點了點頭,“是,就是和夫人辦的,年年都有,還不止一回。”
文雪音問:“去年怎沒聽說?”
秋棠一愣,低聲道:“姑娘忘了?去年京城痘疫,姑娘病了,足足躺了三個月才好。”
話說得輕巧,可兩人心都清楚,去年那場痘疫,險些要了文雪音的命。
“哦。”文雪音不知思量著什,輕輕點了下頭,緩緩道,“今年,不如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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