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令嫵心事重重放下車簾,心道自己是否太過草木皆兵,而裴行舟靠在車壁疲憊捏著眉心,見她麵色有異遂問道:
“怎了,臉色這樣差?”
薑令嫵蹙著眉細細分析道:
“我隻是在想,吳勇將軍手中僅有一萬兵力,並無多少實權,為何幕後之人非要殺他不可?”
提起吳勇,裴行舟眼眶微紅,唇角越抿越緊,墨玉般的眼眸竟泄露出幾分脆弱來。
他沙啞開口著:“當年若不是我執意偷襲敵營,也不會被困在雪穀半月之久,吳勇也不會落了病根,給了人可乘之機……”
回憶起從前,裴行舟隻覺得心中苦澀亂竄,四年前那些無法宣之於口的痛楚,如同山呼海嘯又席卷而來……
外人都道他裴行舟是少年戰神,祁連山一役更是揚名立萬!可世人卻不知曉,所謂戰神名號,其中一筆一劃,皆是由駐紮邊疆的十萬軍士,以血骨之軀一刀一槍,從死人堆搏出來!
當年精兵兩千突襲敵營,歸來隻剩二十,而吳勇便是這二十人之一。
一時間,裴行舟緊緊攥著拳頭,語聲更沉了些。
“吳勇沒有死在天寒地凍的大雪山,沒有死在刀劍互搏的戰場,悲哀的是他死在太平盛世的陰謀。
而這一切的根源,錯都在我。”
薑令嫵有些心疼握緊他略微冰涼的指尖,一錯不錯凝視著他,急急反駁道:
“這又怎能怪你呢!這分明是幕後之人處心積慮要謀害吳將軍!
就算他沒有風寒入骨的病根,那幕後之人也會想出其他法子,不會放過他的!”
話音剛落,薑令嫵伸出雙臂用力箍著他,這是一個綿長而溫暖、不含任何情欲的的擁抱。
她嗓音輕緩,似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薑令嫵輕輕鬆鬆一句話令裴行舟心底一暖,他忍不住反握住她的手,隻覺得自己原本失了分寸的心,驀然就沉靜了下來。
裴行舟在她頭頂落下輕輕一吻,啞著嗓子道:“阿嫵,多謝你。”
縱使長夜漫漫危機四伏,可仍有一人將他珍藏在心底,這份溫柔情意,也終於讓裴行舟在刀光劍影的間隙中,不再如一葦浮萍,孤獨而倔強的強撐到底。
————
馬車在長街上轔轔而行,沒多久便到了客棧,這客棧是個三層樓的苗家小寨,飛簷翹角透著幾分精巧,院內大樹成蔭鬱鬱蔥蔥,是寧州少見的雅致之地。
夜起了涼風,凍的薑令嫵一哆嗦,裴行舟脫下外袍籠在她的身上,隨後他抬眸看了一眼天色,便對眾人說道:
“天色不早了,大家各自回房歇息吧。”
他話音剛落,玄凝用餘光瞟了一眼裴行舟,又暗自歎了口氣,如此往複了數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裴行舟見他望了自己七八回,於是頓足問道,“你這是怎了,有話就直說?”
玄凝遲疑一瞬,麵色微肅道:
“王爺您今日在靈堂處處咄咄相逼,隻怕劉旭光會狗急跳牆,咱們要早做防範才是!”
裴行舟看了他一眼,負手於身後嗓音低沉道:
“棋局之所以難破,是因為布局者精心謀劃,這才讓人難以尋到破綻!
而我今日激怒劉旭光,便是為了讓他有所行動。隻有這樣,才能化被動與主動,尋找棋局的破綻之處。”
聞言,玄凝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光亮:
“王爺您是說,劉旭光跟幕後之人或許今晚會對咱們出手?”
裴行舟抿了抿唇,不置可否道:
“就看他們沉不沉得住氣了。”
他又頓了頓,語聲微寒:
“不論如何,今夜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玄凝麵色凝重點點頭,連連應是。
入夜後天光暗淡,空曠幽靜的長街傳來一陣打更聲,原來已是四更天了。
就在打更人提燈離開時,巷口似有人影閃動,一個蒙著麵的黑衣人趁著夜色,迅速翻牆入客棧內。
他手提著一個布包,時不時傳來嘶嘶聲響,在寂靜的深夜顯得尤為可怖。
黑衣人一路摸到裴行舟房前,他先是將窗戶戳了一個洞,透過兩指寬的小洞點了一根迷香。
屋內未點燈是漆黑一片,隔著層層朦朧的紗幔,隱約可見臥榻上熟睡的人影。
黑衣人頓時殺意心起,他手中彎刀輕輕一撬,花窗便開了,他小心翼翼將布袋抖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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