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酥沒有回到自己院子,她去了自己阿娘生前住的晚棠院。
院的海棠花依然開的很好,隻是她的美人娘親周棠不在了。
她記得那是四年前的一個雨夜。
東宮的內侍長登門,請周棠入東宮為太子妃周虞侍疾。
那時的陸酥正好發了喉疾,她在自己阿娘懷哭得傷心極了。
她阿娘摟著哭成淚人的她,用自己的麵頰貼著她這小人兒的額頭不停地摩挲著,眼滿是不舍。
她還不知道,這是她與自己的美人娘親的最後一麵。
那一夜,周棠和自己的女兒說了許多話。
陸酥記憶最深刻的是這一段話。
“酥酥,女兒家的眼淚珍貴,答應阿娘,不要輕易用自己的淚來做威脅人的武器。”
“阿娘,酥酥不懂。”
“阿娘希望我的酥酥能成為一把刀,一把無堅不摧的刀。但酥酥不能隨便傷害別人,尤其是愛你的人。”
“酥酥記住了,酥酥聽阿娘的話,酥酥不哭了,酥酥要做刀。”
“酥酥,讓阿娘再親親你,親親我的寶貝兒……”
周棠在自己女兒的額上落下一吻,終是忍不住了,淚如斷線珍珠一樣砸在懷的女兒臉上。
小小的陸酥很是懂事,自己先止了哭聲,還用手背替自己阿娘拂去臉上的淚痕。
“阿娘,你看,酥酥沒有哭,阿娘也不要哭。”
周棠握著女兒的小手,在她的手心處親著吻著,“酥酥是最聽阿娘話的寶貝兒,阿娘從明天開始,要去睡一個很長很長的覺。在阿娘睡覺的時候,酥酥要好好看顧著南南和西西兩個小弟弟。”
那時的陸酥信了自己阿娘的話,她現在一直在後悔,後悔那一夜沒有好好撒嬌,留住自己的美人娘親。
其實,東宮的太子妃周虞沒有生病,她隻是被太子朱舜軟禁了起來。
因為周虞騙了朱舜,當年在承恩伯爵府水榭中,彈奏那曲錯了音的《鳳求凰》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庶妹周棠。
周虞的母親虞氏不甘心周棠因此攀上了太子朱舜,把自己的女兒周虞推到了太子跟前。
周虞又是朵軟綿綿的雲,她喜歡的是關內侯陸淮中,但她不敢違抗父命,她要做孝女,便不能做自己心上人的賢妻。
周虞就這樣替自己妹妹嫁入東宮,她發現太子朱舜也是個謙謙君子,待她很溫柔,也極度地疼惜憐愛她。
但她再也不敢在自己夫君麵前撫琴了,她會故意弄傷自己的手,好逃過在他麵前再彈奏起那曲《鳳求凰》。
直到那日,太子朱舜去關內侯府接自己的兒子朱頤,路過晚棠院時,他聽到了那曲錯了音的《鳳求凰》。
他佇立在牆下聽完了一整曲,一朵海棠花正好飄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他問牽著自己手的兒子:“阿頤,你知道麵是誰在彈琴?”
小小的朱頤用稚嫩的嗓音答道:“爹爹,是姨母在彈琴。”
這位小太孫的無心之言,葬送了兩個女人的一生。
太子朱舜是個很偏執的人,他直接和自己的臣下陸淮中挑明了他心中所願。
君奪臣妻,昏聵至極!
陸淮中慣會諂媚阿諛,當年,他將自己的初戀周虞拱手讓給了太子,現在再把自己的妻子周棠讓出去,換一個遠大光明的前程,太值了!
再說了,自己的妻也未愛過他這個夫一日,他何必對周棠留情呢!
他和周棠說了要將她獻給太子後,周棠並沒有惱羞成怒,臉上還是淡淡的。
她對他鄭重地行了一禮,“遣妾一身,保夫君餘生穩坐高位,值!”
陸淮中沒有想到周棠答應地如此爽快,剛剛在心打好的長篇腹稿竟無用武之地。
可見他的妻多薄情,似乎侍奉他和侍奉太子沒什區別,反正都不是她心悅之人。
那一夜,陸淮中親自送周棠上了東宮的軟轎,看著那乘轎子越行越遠,他,後悔了!
他想去追回周棠,可府內又出了件大事。
他的三兒子陸南亭不知從哪抓了把剪刀,捅傷了自己的眼睛。
陸淮中在府忙得焦頭爛額,一邊是三兒子陸南亭的慘烈傷勢,一邊是小兒子陸西風離了娘親的哭鬧不休。
還有自己像眼珠子一樣看待的二女兒陸酥,因為喉疾的緣故起了高熱。
那一夜,陸淮中因心力交瘁一夜白頭,他也和自己的嫡長子陸東樓產生了巨大的隔閡。
他是一個失敗的丈夫,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他唯一的高光在朝堂,在內閣,在他對皇帝身上那襲袞龍袍的奴顏婢膝上。
周棠乘著軟轎進入東宮後,她被請進了一處偏殿,殿內的琴案上有一把好琴。
她用自己的指甲掐斷了琴弦,小小的朱頤正站在殿門口望著自己的姨母。
周棠發現了這個小人兒,她向他招招手,小人兒聽話的奔到她的身下。
周棠蹲下身來,拉著朱頤的手道:“阿頤殿下,姨母的琴壞了一根弦,你去幫姨母找圈琴弦來。”
“姨母,用琴弦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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