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蘭茲望著遠處的鐵門。

    連日的不眠不休也沒有令他記起，那個將他封在棺槨中的罪魁禍首是誰？或許是對他充滿恨意的村民，無論是誰，時隔一百多年，都應該化作塵埃了。

    昔日的教堂被夷為平地，成為如今的紅蘼莊園。

    費蘭茲已經沒有辦法在同一片土地上再找到曾今的痕跡，也許除了深埋地的約翰。

    他沒有等到女人離開的身影，但女傭卻來敲響他的房門，詢問他是否有時間下樓與理發師見麵。

    希為費蘭茲這位客人請來了鎮子上的手藝師傅，已經是相當貼心的照顧。

    理發師沒有征詢費蘭茲的意見，剛落座，剪子果斷地把長發一分為二，費蘭茲沒有出聲阻攔。

    女傭打掃地上不要的碎發。費蘭茲站在鏡前，捧著仍然過腰的長發，原來理發師隻是給他將雜亂的發尾剪掉了。

    費蘭茲紮起發梢，欣然接受自己的第一次改變。他穿著希的衣褲，忽然發現，原來希的身材要比自己健碩，拉開底襯，還能再鑽進一個人。

    他有了新鞋，雖然不合腳，但是有了它，他決定出門在莊園散散心，看一看入秋後依舊盛放的薔薇。

    殘陽餘暉渲染了整座紅蘼山莊，費蘭茲踏著青草地，回憶不起曾經在村莊的日子，忘記同樣的夕陽西下時，這的另一個風景。他指尖撫過純白的薔薇花，碰見正在花叢揮動土鏟的管家。

    管家也看見費蘭茲，他停下土鏟，禮貌和費蘭茲打招呼。

    費蘭茲有語言障礙，他比劃手指問管家在做什。

    管家是位有耐心的白發老者，他看懂費蘭茲的問題，微笑說：“鬆土。主人喜歡白色的薔薇花，莊園為了保持花期常在，需要用心養護，經常施肥澆灌。”

    費蘭茲聽明白地點頭。莊園偌大，花的品種卻隻有單一的白薔薇，希是真的很喜歡它。難怪夏季結束，秋初時節它們還開得如此熱烈，沒有一絲要凋零的跡象。

    秋風纏綿香味掃過麵頰，費蘭茲眺望最後一線殘紅落幕。管家把手的工作做完也離開了。費蘭茲折了一枝花，他還是沒能等到女人的離開。大概和希一樣，也是這的主人，興許是希的妻子。

    費蘭茲想到這難免有點失落，他垂下眼瞼，薔薇也垂下神色，都無精打采。

    “長發很適合你。”

    玉勾初升，費蘭茲回眸，希上衣白襯，披著黑夜和輝光站在身後看他。

    費蘭茲不由自主地挽過肩頭的褐發，也讚同地“嗯”聲。

    希踱步向他而來，定在身側望去一片薔薇叢，欣賞自己喜愛的事物，最後微偏眸說：“它們生而帶刺是要保護屬於自己的純潔。”

    希側過身低眸注視費蘭茲，“你的長相很溫柔，連發絲的顏色都是溫柔的。”

    他看著費蘭茲泛紅的耳朵，低聲笑了笑，“眼睛很幹淨，也很純粹，如同薔薇花的純潔。”

    費蘭茲眼神飄然別處，摸著自己莫名發熱的耳廓，退開一步。他搖頭又點頭。不，他不純潔。他引來烏鴉，給村民帶來災厄。

    希盯著費蘭茲翕動的唇瓣，流露苦惱說：“抱歉，我忘記你發聲的問題。”

    費蘭茲最後搖了搖頭，是他要抱歉才對。

    “我想起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希今夜心情華蜜，許是因為客人的容貌取悅了他，他不介意手腕的鐐銬，朝費蘭茲攤開手掌，“寫在我的手心上，你的名字，會寫嗎？”

    費蘭茲目光落在交錯的掌紋，他把束縛手腕的鐐銬向後拉，指腹點在觸感滑膩的手心。

    肌膚很冰冷，仿佛冬日結冰的水麵。

    希掌心微癢，當他從棺材抱起這具溫暖的屍體，他明白，他們之間不是同族的關係。年輕人擁有著他沒有資格擁有的溫度，他不喜歡銀的灼燒，卻喜歡費蘭茲身上的滾燙，像是有一顆心在跳動。

    “費蘭茲。”希眼中含笑念一遍，他覺得有趣：“還有嗎？”

    費蘭茲晃了晃腦袋。

    希在這雙清澈見底的眼眸，知道明天應該做些怎樣的安排。生活在這個世界，交流溝通是必要的，何況，他也很喜歡和眼前的客人說說話。

    翌日，風和日麗，紅蘼莊園的天空也和昨日一樣蔚藍。

    費蘭茲沒有在莊園的薔薇叢找到管家忙碌的身影，反倒是清閑的自己被莊園的主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是的，希為他在鎮子上找來了一位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