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蘭茲的先生睡著了。
清晨,外界的天氣雖然停雨,卻不晴朗,仍然烏雲厚重,光射不穿,風吹不散。費蘭茲關閉煤油汽燈,把看完的報紙浸透牛奶,鋪平張貼在玻璃窗,拉上遮光的窗布,讓整個車廂都陷入黑暗之中。
披蓋在希身上的黑風衣是裁縫按照費蘭茲的要求製作的,它的材料稍差遮光性卻極強。費蘭茲把帽子擱在希的麵龐,先生就這樣頭枕著他的腿進入睡眠。
小男孩按照約定來敲門送東西,開門見到的是費蘭茲,他有一瞬間的呆滯,想要張口和眼前的好看先生說話,先生豎起手指示意他安靜。
“我愛人在休息,請你動作輕些,把食物給我就可以了。”費蘭茲壓著嗓音,將錢遞給小孩。
小男孩鄭重地點頭照做,還格外的謹慎小心,似乎是害怕惹惱費蘭茲,失去掙小費的機會。
費蘭茲很幹脆,和夜溫柔的先生不同,眼神漠然,沒有和他說一句話,也沒有再給他巧克力或是奶糖。車廂的門關上時,小男孩的心情有些失落。他知道做人不可以貪得無厭,但是他就是很難過。
早餐是牛奶和麵包片,還配著些切好的水果。費蘭茲把熱牛奶倒進紅茶攪拌,草草吃了幾口。其實他不餓,做這一切僅僅是為了讓人類看起來正常。
費蘭茲是這想的,但是安排這些的希卻告訴他,“不要改變作為人的習性。”
費蘭茲眼眸低垂,在昏暗看著被攪拌起圈的奶茶。收留他的約翰應該心底非常清楚,他誕生在世界的那一刻,就不是人。後來的三十年間,卻把他教導得像人一樣。
約翰待他的真心無可厚非,包括死前的遺言,導致最終結果的,是他的任性。在埋進棺材的前一刻,他甚至還沒發現自己是個異類。約翰的教育很成功,唯一失敗的地方,就是對他的有所隱瞞。
如果他提早明白這點,一定會遠離村莊的鄰居。
費蘭茲撕開麵包片,丟進杯中的奶茶泡濕。有的時候,先生和約翰的想法挺相似。
他和先生不是同族,他究竟是個什?他究竟是死的,還是活的?活的吧,至少身體還存在人類的溫度;或者,死的吧,棺槨不吃不喝百年不腐。
哪有人類像他這樣。
費蘭茲簡單吃點,又開始擺弄沉睡的先生。偶爾給先生枕著腿,偶爾給先生枕著肩,先生仿佛是一個英俊的洋娃娃,特別的乖巧,任他擺布。費蘭茲有的時候會得意地笑出聲,趁機偷偷地對先生親了又親。
惡趣味的想法得以滿足,費蘭茲安分地擁抱希,翻開桌上的書。
下午的時候火車內的氣氛躁動厲害,西裝革履的男人侃侃而談,長裙抹胸的女人花枝招展。她們品嚐上好的茶和蛋糕,叼著雪茄的有錢人時不時會看向窗外,玻璃是拉開的,吐出的煙草味一下被擦來的風吹散了。
空氣有濕味,從不遠處的灰暗被冷風裹挾而來。男人抖掉雪茄的煙灰,身邊的美女眼神炙熱地挨近,大膽地向他露出身體最滿意的部分。男人垂眸睹了一眼,美女自信地朝他抖了抖,就像剛才抖雪茄那樣。
“你是婊|子嗎?”男人的言語和美女的行為一樣,直白且大膽。
列車廂一聲清脆,美女憤怒地扇了男人的臉頰,粗俗地罵了句,在哄堂大笑離開了。
美女舉止粗魯,高跟鞋讓她的行走一點也不方便,甚至懷疑這玩意就是想要摔死她。她抓起裙氣衝衝地跑到另一個列車廂。這一列沒有座椅全是隔間,往來的人很少,並且個個瞧著裝束都比前一列整潔有禮。
安德莉亞從小什都缺,就是不缺自知之明。她明白她這樣身份低賤的人,沒有資格踏足這。這是貴人的領地,不僅有錢並且有權。如果一個不留神得罪他們,安德莉亞一定會在下一站被丟下火車。
正當安德莉亞抬起煩人的高跟鞋,識趣地離開時,前方列車廂的出入口傳來嘈雜的聲音。她定睛一望,瞬間皺起眉頭。
馬德!
安德莉亞腿腳一邁走了兩步,索性把礙事的高跟鞋脫了拎在手,像個潑婦似的跑到列車廂的門口,一句話沒說直接拿高跟鞋往負責列車餐飲的廚師背部砸。
“奧斯頓你個狗東西!”安德莉亞發瘋地狂砸廚師,邊打邊大聲啐罵:“你個沒種的玩意竟然打安傑!……”
奧斯頓是個五十歲的壯碩男人,他手攥著的小男孩正是安德莉亞口中說的安傑。安傑被奧斯頓揍得臉腫,趁安德莉亞的幫忙趕緊從對方手中掙脫,和姐姐合夥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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