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以後的普通列車廂更像是一場狂歡。旅行的遠遊人熱情地彈起吉他，奔放的樂曲還有口琴的迎合和不知道哪個男人的口哨聲。姑娘穿著熱烈的長裙，在高漲的歡呼聲，在木桌上一遍遍樂此不疲地旋轉，裙擺如同綻開的夏花，和她們的笑容一樣的絢麗燦爛。

    男人們碰著啤酒，喝高的都情不自禁地摟在一塊唱起近幾年耳熟能詳的民歌。列車廂內的氛圍熱得幾乎發悶，那抽雪茄的男人開窗，冷風忽然灌進來，如涼水撲麵將他混沌的意識澆醒。

    “嘿，朋友，開窗戶有點掃興啊。”

    說話的是身旁的男人，和對座的兩個一高一矮的男人是同夥。他正對跳舞的女郎架起照相的盒子。他們的行李很多，並且安置時格外的小心翼翼，似乎要去很遠的地方。

    希牽緊費蘭茲穿過列車廂的走道，過於吵鬧的環境令費蘭茲有些不適，他手指勾緊希的手。希一記眼神，那些擋道的舞女和酒客便識相地讓開。

    “有些男人的相貌，比女人賞心悅目，不知道上一次要多少錢？”

    喝醉的男人調笑。

    盡管車廂內又吵又亂，希的耳朵仍舊捕捉到了。他拉著費蘭茲闊步朝前，走到醉酒男人的座位。男人不明所以地看著希，瞬間一隻手掌扣住被酒精麻醉的腦子，狠狠往殘羹冷炙砸下去。

    一聲慘叫也沒能讓熱火朝天的列車廂安靜下來。座位周圍的人目瞪口呆地瞪著希。盛放菜肴的器具被醉酒男人突兀的額頭撞碎，鋒利的碎片劃傷鼻頭和臉頰。他痛苦而憤怒地反抗，奈何受到力量上的壓製，雙手被牢牢鎖死背後，無法抬頭。

    希有時候並不在乎所謂的禮儀，尤其是在對待這種不知禮數的爛人身上。他抓起男人的後腦又砸進四分五裂的碎片，瓷器的碎片伴隨淒叫再碎成更小的一塊，甚至紮到了肉。

    座位附近的人打算出手幫忙，希側眸，隻是一個眼神足夠震懾對方，打消見義勇為的念頭。

    鮮紅的血液刺進希的隱隱發紅的眼眸，他微眯，露出嫌惡的神情，“真髒。”

    “先生，我們走吧，時間快到了。”費蘭茲冷靜地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

    “嗯。”希不甘心就這放過男人，帶著要砸碎這顆腦袋的意思，最後使勁猛摜。

    這次男人沒有發出任何痛苦的聲音，腦袋迸濺出血，那雙仇視的眼睛儼然緊閉。希終於鬆了手，他接過費蘭茲遞來的手帕擦了又擦。男人一動不動，分不清是暈了還是死了。

    “覬覦我夫人的，不要錢，要命。”希把髒掉的手帕丟擲在醉酒男人淌血的臉，冷酷地掃視他們，眾目睽睽下環著費蘭茲離開。

    專為上層階級布置的餐廳擺設優雅，用餐中途要盡量保持安靜。希約在這個時候，是出於已經過了貴族就餐的時間，現下餐廳隻有他們，和等候客人點餐的服務員。

    希紳士地替費蘭茲拉開椅子，衣裝整潔的服務員默聲上前，將菜單先後放在費蘭茲和希的桌麵。

    “先生，剛才實在是太衝動。”服務員離開，費蘭茲側傾身靠近希，刻意壓了聲音說：“如果人死了會驚動警察。”

    希頭低下一點聽著，鼻尖漏出聲很輕的笑，自有分寸說：“放心，對付這種敗類，不會真殺了他。”

    費蘭茲鬆口氣，先生暴怒的神情揮之不去，仍然心有餘悸，“我不希望你因為他們而招惹麻煩。”

    “親愛的，你在說什？”希眼有笑地安撫說：“這不是為他們，是為你，為你怎會是麻煩。”

    他用指背把費蘭茲垂下的鬢發掛去耳廓，注視的眸子仿佛有星河流淌，看著愛人的時候，毫無生機的晦暗也散發出光。

    “你出生在村莊，去過最遠的地方隻是就近的鎮子，來來往往接觸的人屈指可數。人流構成一個社會。你還不夠了解這個社會。它如同階梯，我們在上層，他們在下層。下層沒有資格做出仰視的姿態，他們隻能低頭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