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話音剛落,梁時景就聽到了身後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她回過頭,看到了臉色蒼白的穆淩飛,和他腳旁的碎片,還有一灘水跡。
梁時景有些驚訝,穆淩飛這沉穩的人,怎會失手打翻東西?
她走到他身邊,關切地詢問道。
“師兄,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穆淩飛聽到她的聲音後,臉色變了變,剛要開口,旁邊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招魂?我怎記得……她好像不應該是這個曲目吧?”
“可能是臨時找了組委會換了一下吧,畢竟你看她連個衣服都沒了……”
“那也不能……”
話沒說完,燈光亮起,舞台上隻剩下何佳玉一個人孤零零披著白色長布的身影。
招魂這一出,講的是杜麗娘死後魂魄故地重遊,聽到柳夢梅的聲音後情難自已,回憶兩人美好過往時淚如雨下的一場。
這場戲柳夢梅隻需要在開頭躲在幕後出聲,不用上台表演,所以算是杜麗娘一個人的獨角戲。
本來曲目就淒淒慘慘,配上此刻的何佳玉,倒是十分映襯。
梁時景轉過頭,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凝神望著台上的何佳玉。
沒想到西皮流水的前奏之後,傳來的卻是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好姐姐——”
雖然隻有三個字,梁時景卻如遭雷擊。
她不可置信地轉過臉,看向身邊早已麵色慘白的穆淩飛。
“師兄,這是你的聲音?!”
穆淩飛雙目無神,原本俊秀的眉眼像是被洪水淹沒的山嶺,連一絲光亮也沒有。
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從喉嚨擠出幾個字。
“她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公開的,她明明也不是用這個參賽,我沒想到,她真的會用這個版本——”
此時的台上,何佳玉的念白配合著穆淩飛的唱腔,聲聲哀切。
台下,梁時景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裂開了,差點站立不穩。
穆淩飛連忙伸手來扶她,卻被她一抬手打到了一邊。
梁時景好不容易抓住了門框,抬起頭直視著穆淩飛,臉色白得像是被大雨衝刷過的河床,嘶啞著嗓子低低問出了三個字。
“為什!”
穆淩飛顫抖著唇,努力組織著語言想要和她解釋,卻經受不住那一聲又一聲透過幕簾傳來的曲調,幾乎把他整個人都擊潰了。
話音更加語無倫次。
“何佳玉求我幫她錄一次,我沒想到、我沒想到她會把錄音用在這……她明明不是用這出參賽的……”
梁時景望著眼前滿臉急切試圖解釋的青年,忽然覺得她一直錯看了他。
她以為他的關心和愛護,他伸出的雙手是她為數不多值得相信的東西。
沒想到居然會在她即將離夢想最近的時候,化作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反手背刺在自己身上。
梁時景打斷了還在辯解的穆淩飛,深吸了一口氣,又問了一遍。
“你為什要這做?”
穆淩飛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雙眼。
“她說,拿獎不是她的目的,我才信了的。”
梁時景抓著門框的手繃得緊緊地,指甲幾乎要嵌入木頭縫。
她想問他,就這信任何佳玉?不顧他們自己的夢想?
這時,何佳玉正好唱完了最後一個音,跌坐在台上,滿臉悲戚。
台下掌聲如雷,把配樂都蓋了過去。
那巨大的聲浪像是從被破冰船撞碎的冰麵湧出的冰冷海水一樣,一浪接著一浪,將梁時景完全淹沒。
團長匆匆趕來,見到杵在門口的他倆急得一腦門子汗。
“小穆!怎回事!你的聲音怎會在何佳玉的選段!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是違反比賽規定的!你可能會被除名!”
穆淩飛頹然地靠在門邊,一言不發地垂下了頭。
外麵的掌聲依然沒有停歇,但逐漸變得十分有節奏,應該是何佳玉在謝幕了。
梁時景咬著唇,扶著門支撐起身體,眼中已經恢複了堅定。
“團長,我也要換曲目。”
她看了一眼穆淩飛頹唐的身影後轉過臉,對著團長說道。
“我要換成《尋夢》的選段。一個人的。”
團長嚇得差點一跟頭栽在地上。
“你別開玩笑了!這出你壓根都沒有排練過!直接上去怎唱啊!”
梁時景用力抓住身邊的門框,一貫清冷的眼眸閃爍著倔強的光芒。
“無論如何,我都要站上去唱一次。”
失敗也好,被取消資格也好,她都不能荒廢這久以來的努力,還沒上台就被宣判出局,她不甘心。
她慢慢鬆開手,努力挺直了脊背,閉了閉眼,又恢複成那個清冷的梁時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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