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意帶著新收的丫鬟施施施然走出去,常笑鶯從進屋後眼神就一刻也沒離開過她身上,見狀也提起裙擺,小跑著追了出去,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後麵。
“你以前見過我?”
常意冷不伶仃地開口,側瞥一眼身邊的丫鬟,她對情緒動作極其敏感,張辟說話前微不可見地抬頭觀察她的臉,全被她看在眼。
張辟也沒想到大小姐會主動跟她開口說話,她楞了一下,並不慌張,笨拙地回道:“奴婢沒有。”
比起屋子那些伶牙俐齒的丫鬟,張辟不善言辭,更像一位沉默的侍衛,走起路來絲毫不拖泥帶水,下盤極穩。
常意大致觀察了她一眼,心有了數。
主仆二人不再說話,兩人健步如飛,若不是常意留心,身後的嬌小姐險些跟丟。
終於走到流水長廊,常意踱步到假山麵前,望著假山旁的那口井,背脊挺拔,隻是閑閑站著,沒有回頭。張辟也不問緣由,靜靜退至一旁。
過了片刻,一道女聲響起,聲線微顫,帶了些泣音,不用回頭都能看到她發怵的身子。
“真的是你,你還活著?可你不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常意轉過身看她,常笑鶯滿眼恐懼,不似作假。她手攥著手帕,遮住小半個臉,幼態的小臉扭作一團。
常意盯著她的眼睛,手似扶非扶的拂過長滿青苔的石井口,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聲音又輕又細:“井好冷”
她人生得消瘦,又因為身體不好一臉慘白,站在井口邊裝神弄鬼,倒真有幾分爬上來的女鬼樣。
常笑鶯再也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神情恐懼,一雙圓眼微微震顫,含著的淚水差點全漏出來,瑟瑟地看著她。
常意站在她麵前,靜靜地看著她崩潰的醜態,常笑鶯想要看清麵前人臉上的表情,卻因為眼睛被淚水模糊,根本看不清東西。
“怕什。”常意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不是還知道把井封起來嗎?”
“不是,不是我要封的,你不要找我。”常笑鶯著急了,哭哭啼啼地解釋道:“是我娘非要封井的,我勸她不要封,她不聽我的嗚嗚嗚,你不要報複我,我真的沒害你,也沒想鎮你。”
真是個大孝子。
把常笑鶯嚇了一通,常意看她一副什別的話也問不出來的樣子,便把她丟在花園自己走了。
一隻手扶住了常笑鶯的肩膀,又輕又柔的安慰她:“笑鶯,是姐姐知道了嗎?”
常笑鶯還止不住眼淚,抽泣著不說話。
“沒關係,笑鶯,你不是故意推大姐的。”常步箐攬著她,溫聲細語道:“沒關係的,就算大姐告訴父親母親,你隻要說——你不是故意的就好,大家都不會怪你的,這隻是一個意外。”
“可可我真的沒有害她。”常笑鶯迷茫地看著常步箐,用帕子不停地按住眼角,語氣卻帶著一絲不確定。
常步箐溫婉一笑,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握住她的手,替她拭去眼淚:“別怕,笑鶯,你還有我、還有哥哥,我們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我們是一起的。”
常笑鶯有些懵懂地應了。
離她們倆不遠處,張辟麵無表情地將灌從撥回原處,好似什都沒發生過。
常成工跟在人群後邊,佝著身子,一步一步踏進養心殿。今日皇帝召集禮部議事,他在禮部就了個閑職,地位不高,隻在人堆湊數。
皇上先是點了禮部尚書,問了一句封後的事宜。
禮部尚書額頭冷汗直冒,也不敢擦,斟酌著說道:“隻待皇上冊立製文,臣便立刻赴內閣承製,不敢怠慢。”
而他心卻是另一種想法,皇帝越是單獨給禮部施壓,越說明封後這事兒壓力大。
皇帝壓力大,純粹因為不是要在貴女中另娶新人,而是要給發妻封後。前幾年就傳出皇帝發妻已經無法生育。於是朝臣們都有了借口阻攔封後,畢竟這頭門路大著呢,就算不能把自己女兒推介成皇後,入宮做個妃子也好,誰都想借此咬上一口好處。
禮部尚書不敢不順著皇帝的意,又想找個借口把鍋推給其他人,一時不知道說些什。
當朝皇帝沈閔鈺不是什平民出生的起義軍,他是堂堂正正的前朝太子,隻不過前朝已經奢靡霍亂,荒唐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而他這個太子,因為支持改革、清理朝堂,被陷害罷黜,軟禁多次,最後被流放邊境。
一路上他親眼見到流離失所的百姓、民不聊生的天下、千瘡百孔的土地,於是在邊境號召士兵起義,一路鐵騎踏破京城,推翻了自己弟弟的安樂窩。
皇後唐靈本是邊境一個小世家的女兒,嫁給了沈閔鈺後就一直跟著他征戰四方,皇帝也一直隻有她一個女人。
一世一雙人固然是佳話,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唐靈身體不對勁,前些年流產後一直抱恙,再沒懷上過一胎,大家自然而然心知肚明皇後可能無法生育了。
這每個人都心懷鬼胎,巴不得把帶著病的皇後熬死,好把自己家的女兒塞進皇宮。
皇帝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他設立樞機處,就是為了分權前朝世家貴族,已經將國家權利大部分掌控在手,雖然朝堂人心浮動,冊立皇後還不成問題。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