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屏幕上的光映著這處。

    半明半暗中,??星星點點的雪散在半空，能看到它們落在他黑色的短發上，能看到它們劃過他柔和的眼角眉梢，還能看到它們最終化成一團水,??融在男人俊朗的臉上。

    他抬著手,??卻沒去擦。

    而是覆在女孩頭頂,??擋住了隨風飄蕩來的雪。

    場景熟悉又陌生。

    似乎每回跟他在一塊,??他都會像眼前這樣,??把她先照顧好。

    無論雨夜，無論擁擠地鐵,??又或者是接她回公寓，兩人走過好多遍的那段路……

    他都會對她很好很好。

    那時候,??他給她的緣由是因為她住在隔壁那間屋子。

    可今天卻不同。

    他說的是,??他想做她男朋友。

    好像是夢。

    也好像是夢想成真。

    曾經她最期盼的事,??因為雪夜這個男人的告白,??終於實現。

    淌過身體的血是溫熱的。

    蔡莞還是克製不住的緊張，可又像是渴了很久的人，突然喝上一杯水,??出乎意料地，感覺發澀的喉嚨，有了些許明顯的甜意。

    安靜的兩三秒,??恍若隔了一個世紀那久。

    看著眼前男人一如既往好看的眉眼輪廓,??她壓下加快的呼吸，表情還是愣愣的:“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還是……其他什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

    許柏成玩味地扯著唇瓣。

    四周雪越下越大,??他幹脆兩隻手都拿來替她擋雪,??人也湊得更近:“小姑娘,??你哪看出來我是在和你開玩笑的？”

    “就，”蔡莞被他盯得不太自在，“太突然了。”

    “怎突然了？”他眉梢揚起，毫不掩飾道，“喜歡你也挺久了。”

    “……”

    “哪久了。”

    “嗯？”

    她小聲t嘀咕:“認識我都沒多久。”

    “……”

    “而且，”蔡莞想著他在病房說過的話，又別扭地補了句，“你不是還和孫奶奶說過，對我沒那種意思的。”

    他明知故問:“哪種意思？”

    蔡莞:“就……男女生之間喜歡的那種意思。”

    他淡淡嗯聲，玩笑似的接過她的話:“那我現在就有挺多，可以？”

    “……”

    “還是都快滿出來的那種。”

    “……”

    掩在帽子下的耳朵，因為他不正經的話燒著燙。

    蔡莞垂下眸，避開對麵直勾勾的目光:“我覺得你一點也不真誠。”

    男人笑:“都快滿出來了，還不真誠啊？”

    這句話一說……覺得更不真誠了。

    她點頭，低低指責起人來:“一會說不喜歡，一會又說自己的喜歡快滿出來了，如果你是女生，你會覺得這容易變心的男生真誠嗎？”

    他想了想:“好像也是。”

    她又說:“我還會感覺你有點隨便。”

    許柏成:“這嚴重的？”

    蔡莞:“嗯。”

    “而且，就算不提這個。”蔡莞仗著他的告白繼續聲討著，“還有其他的。”

    “還有什？”

    蔡莞；“就是……就算我確實是在遊戲一起談好幾個男朋友，你也不用把你自己說得

    那慘吧。”

    許柏成:“嗯？”

    “什排到最後也行，不想雨露均沾也行，說得我好像在戀愛麵很強勢的樣子。”

    “嗯。”

    蔡莞又道:“你還把我說得好像是在腳踏好幾隻船，做著見不得人的事。”

    他嗯了聲，“還有嗎？”

    “……暫時就想到這些。”

    男人眉眼彎起:“那給你點時間再想想？”

    意料之外的問法。

    蔡莞霎時抬眸，看向他。

    看著她因為緊張而突然有了變化的神色，男人笑了，神態自若地說:“想聽聽還有什。”

    “？”

    “也想看看，剛才跟小姑娘的那段真心告白，是不是真的沒戲了。”

    “……”

    蔡莞順著他的話:“那要是真沒戲了呢。”

    “沒戲的話……”他思索起來，“我就隻能看著小姑娘和其他幾個男朋友談戀愛了唄。”

    “然後呢？”

    “然後，”他又想了幾秒，“一邊傷心，一邊祝福你們。”

    “……”

    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映在眸中的人笑得玩味，完全沒有顯露出半點那種要被人拒絕的失落感，臉上的散漫看不出他口中所說的傷心，仿若剛才告白的人根本不是他。

    也仿若，他一點也不稀罕她的答應。

    蔡莞抿了抿幹澀的唇，還是沒死心:“除了這些，還有呢？”

    “還有什？”他像是聽不明白她的話。

    “……”

    “就是，”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你不能一邊傷心，一邊追一追我，然後再跟我告白一回嗎。”

    “那這樣我不是就追你第二回??了？”

    “？”哪來的第一回??。

    “而且，”男人又懶洋洋地補了句:“第一回??好像還追得挺久？”

    “……”

    她聽得一頭霧水。

    思索t半晌，也隻想起他這段時間突然要送她去火鍋店，送她回學校，說一些曖昧不清的話，還有約她出來過跨年夜之類的片段。

    不過，這些哪能算是追。

    至少，和她之前喜歡他做的事比起來，一點也不算追！

    一點也不算！！！

    “不知道。”蔡莞幹脆道，“反正我是沒感覺到你追我了。”

    “這樣？”

    那顆連帽小腦袋重重點著:“嗯。”

    “我還以為自己追得挺明顯的了。”

    “……”

    夜的溫度低得讓人瑟縮，這場雪越下越大。

    才不過十幾分鍾，已經不是星星點點的形狀，腳邊的灌木叢慢慢變成白色，男人那雙清瘦的手也似乎再也擋不住落下來的濕意了。

    “那，”許柏成上身又往下壓了些，用指腹揩去落在她鼻尖的雪，也重新繞回原來那個問題上，“你現在可以給我回答了嗎？”

    “什？”

    “那個還挺真心的告白。”

    “……”蔡莞望著他眼底的深意，猶疑著，“你不是說讓我考慮一下？”

    許柏成逗她:“現在不是都好幾下了？”

    “……”蔡莞說，“那我還沒考慮好。”

    “所以，”他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不一定是拒絕？”

    “……嗯。”

    “不一定是拒絕的話，”他刻意頓了下，拖長話音，得寸進尺道，“不就是和答應了是差不多的意思？”

    蔡莞被他看得全身緊繃，一時腦袋沒有轉過彎來:“……嗯。”

    “那在一起？”

    她被蠱惑著要再次嗯聲的關頭，耳邊忽的響起了煙花炸開的聲音。

    一瞬間的恍惚，夜幕中有綻開的色彩，她才反應過來方才是被眼前男人下套了。

    “什在一起，我還沒答應呢。”她及時踩下車。

    “不是差不多是答應的意思？”

    “那也不是答應。”

    男人沒說話。

    隻是看著小姑娘，因為別扭而微微鼓起的腮幫子，無聲地笑了。

    在這樣的雪夜，天空中是斑斕的星火，不算盛大，簡單的幾束幻化成不同形狀，是那些滿懷期盼的人在彌補今晚遺憾，也是在迎接即將到來的新年。

    那塊放映著戀愛遊戲宣傳片的大屏幕，在此時切換成了世界時鍾。

    秒針在挪動，一點又一點靠近十二點，然後屏幕上出現了新年祝福的字眼，喜悅的紅色。

    悄無聲息地。

    十二點，零點零分。

    各種斑斕色彩融合到一起，映著雪下的兩個人。

    許柏成把她腦袋上連帽往上拎了拎，又輕輕捏上她的臉頰:“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她說。

    有雪綴在男人肩上，綴在衣領間，綴在黑發上，這是稀疏冷淡的白色，可映在女孩眸中的人是笑著的，笑容溫和的，那些白色也就因此有了不同尋常的溫度。

    是暖的，是甜的。

    她把在袖子攥了很久的手伸出來，拍掉他肩上大片的雪:“要不然我們回去吧，雪有點大了。”

    “再看一會。”他說。

    “什。”

    許柏成指了指漫天t煙火，重複道:“再看一會。”

    她沒再反駁，用小小的手指摘掉他黑發上的雪，仰起脖頸。

    眼前是與他一起看過的煙火，餘光中是一起看過煙火的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身旁的許柏成問她:“還記得那個跨年夜廣場的傳說嗎？”

    煙花爆竹聲有些大，她沒聽清楚。

    男人看她轉過來那張懵懵的臉，一時也沒想把話挑明了:“沒事，看吧。”

    他抽出替她擋雪的手，又指指那片燦爛的煙火。

    如果不記得了，也沒事。

    今天暫時不想答應他的告白，也沒事。

    因為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