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後勁是真的很大。
蔡莞聽清了他那句逗人的話,??可這會頭暈暈乎乎的,想去跟他鬥嘴又怕自己腦袋轉得沒他快,最後落的城門失守的地步。
於是乎,她盡力地眨巴兩下眼睛,??看清此時男人臉上散漫的神情。
而後,??換了個坐姿,??雙腿跪在沙發上,??兩隻胳膊抬起,??朝他伸了過去。
“嗯?”許柏成看她笨拙的樣子。
蔡莞:“占便宜。”
“……”
沒等他說話,身體已經被蔡莞牢牢抱住,??鼻尖輕蹭而過的是小姑娘身上濃重的酒味,還有壓也壓不住的淡淡香氣。
很好聞,??是沐浴露的味道?還是女孩子天生就是香的?
某些算不上太好的情緒。
因為這樣一個擁抱,??被全然敲散。
其實,??從看到她的那刻起,??就已經所剩無幾。
他想起,給小姑娘打電話的時候,是在醫院。
今晚研究所的工作比前幾天結束得早,??這段時間,隻要是空閑的時間,他就會去醫院看望那個因為他而折傷腿腳,??至今還在醫院休養的老人。
某些情緒是怎也逃避不了的。
愧疚感是其一,??這是最騙不了人的,也是最折磨人的,??這世間,??能做到心安理得是少數,??而他很輕易成為了那些大多數。
曾經,??也始終如一地,王箐在給他灌輸那些歪曲的、錯誤的思想。
他被告知,外公是因他而離開的,被告知,他是一個所有人都應該避之若浼的人。
那張被揉皺了、再被攤平的競賽獎狀,是痕跡。
而現在對因他而傷的老人抱有的無法消解的歉意,是後遺症。
病房,孫奶奶握著他的手,開解他說:“小許啊,沒事的,你也是無辜的。”
可他卻沒有任何回握的底氣,杵在原地久久未動。
因為他知道,他還是無法做到置身事外。
那種無力的愧疚感會一直跟著他,在反複的掙紮與煎熬中在心上打下烙印,然後隨t著時間流逝,漸漸撫平,又或是直到某一天,終於想通,與自我達成勉強的和解。
可無論哪一種,其實都不會太好受。
他覺得有些累。
而此時,恰好有這樣一個人,緊緊抱住他。
他聽到耳畔她的聲音,含糊地、軟糯地:“抱抱。”
幾個字眼,觸及內心最柔軟地方。
小醉鬼,他笑著,默默評價。
感受著她緊貼在身上的體溫,他緩緩抬起手,雙手扣上她纖瘦的後背,輕輕回抱著:“嗯,給你抱。”
公司的聚會早已結束,這桌就這會剩了兩人,還有麵前還未被服務員清理的殘羹冷炙。
就這樣緊貼著,抱了半晌。
懷的小姑娘似是覺得不適,調整姿勢,胡亂動了動,披散下來的黑發順著滑到男人手心,觸感是鬆軟的。
他指尖在其中摩挲,問她:“好抱嗎?”
“……嗯。”腦袋耷在男人肩上的小姑娘懶嘰嘰地應。
“那再抱會?”
“……嗯。”
“還挺貪心。”他低笑,低沉的話音貼在她耳側,慢慢地繼續試探,“所以,小姑娘現在是不是對我也有點意思?”
“……”
她眼睛一睜,有點清醒過來:“沒有。”
“那怎還主動抱人?”
“又不是主動。”她心安理得。
“嗯?”
她鬆開環住他脖頸的手,從他懷出來:“是你讓我占你便宜的。”
“那你就占了?”
“不占白不占。”
“而且,”她揉著困意濃重的眼,又補充道,“我一般都隻占帥哥便宜的。”
“嗯?”
“唯一一次,為你破例了。”
“……”
他以為她喝醉了,舒舒服服地抱了他一回,終於肯講真話了,結果還是這調性。
許柏成無聲失笑,卻也不惱,他把那隻使勁在揉眼睛的手拿下來,用指尖替她輕輕在蹭:“困了?”
“有點。”她說。
“那我們回去?”
“嗯……”她猶豫了下,想直接搖頭,可想到這種事還是要征求本人意願的,“不是說再抱會?”
“……”
已經是餐廳快要打烊的時間,推開燒烤店的門,外頭是大風,還夾著星星點點的雪。
這陣子氣溫一直在零下,雪也跟著不知落了多少場了,一會大,一會小,一會下得時間會很長,一會又隻是短暫片刻,變化無常。
這會,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純白色的,融在夜色是,不太清晰。
兩人都沒帶傘。
許柏成把蔡莞後頭的帽子拎起來,去看人時,發現出來前因為口渴,又誤喝一杯酒進去的小姑娘更暈了,人看起來站也站不穩,好像下一秒就要摔了似的。
“能走嗎?”他握著她的手腕,扶著她。
她頭搖得很快,說話含糊不清的,“暈,困,抱。”
“都這樣了,還想著抱啊。”許柏成聽笑了。
“……嗯。”
他看到手機上的時間,都快淩晨的點了,地鐵已經沒了,要是打車回去宿舍也關了。
想了想,許柏成俯下身,打著商量的語氣問她:“不t可以不抱?”
“不可以。”
“那可不可以一會再抱?”
“……嗯。”
她眼皮都快睜不開了,黑眼睛也重,不知是困的,還是醉的。
他走她前頭,想著她的個子,把身體往下壓了些:“那先上來。”
“?”
“背你回家抱。”
酒精鈍化了神經的敏感性,蔡莞並沒有注意到他話的不同,隻是依著他的意思,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
她手牢牢勾住他的脖頸,似乎是真的累了,身上力量順勢都壓了上去,男人卻一點也不覺得重。小姑娘比看起來還瘦,背著很輕鬆。
漸漸地,他耳畔有了她沉穩的呼吸,以為是睡了。
她軟軟地趴著,溫熱灑在他頸間,雪也慢慢沒了蹤影。
走過一段,他停在這條馬路前。
去看對麵紅燈時,有些奇怪,這雪似乎比他想象得還要大。
他下意識去一探究竟,一抬頭,結果發現頭頂正上方有隻手臂,裹著厚實的衣料,小姑娘的,是她在他替她擋雪。
他無聲笑起來,突然眼眶多了點熱意。
紅燈變成了綠燈,可以走了,卻走不太動了。
他聽見小姑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低地,隻有他一個人能聽見的那種。
她說:“其實……我很喜歡你的。”
他能聽出她話的醉意。
可還是確信這是她想說了很久的話。
男人嗯聲,背著她走過馬路:“我知道。”
似是聽見他的話,蔡莞一隻手摟著他的脖頸,一隻手給他擋雪,閉著眼趴在他背上,感受著他的體溫,就像是重新回到了那個沒做完的夢。
她在夢對他說:“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嗯。”
“是很認真,很認真地那種。”
“嗯。”
“還是……”
“還是什?”
“還是……很想跟你談戀愛,很想跟你談戀愛的那種。”
許柏成笑,“這樣。”
“嗯。”
“所以,”他想起她同事在電話和他說的話,“今天晚上突然來參加聚會,是為了想見我?”
“嗯。”
“讓你同事十點鍾喊醒你,也是因為知道平時我那會才下班?”
“嗯。”
幾聲嗯,聽得他心一陣酸意:“傻姑娘。”
“不傻。”她較真地回他。
“哪不傻了。”
“喜歡你,就不傻。”
這條路的燈因為長久失修,已經滅了幾盞,往常走過,他都覺得太暗,今天卻是個例外。
他看到,公寓那個方向是亮的。
或許,可以被稱之為家。
“可是……”
“嗯?”
“我有一點點怕。”她勾他脖頸勾得很緊,像是怕人跑掉。
“怕什。”
“怕……”她說話囫圇不清,可能聽出來是認真的,是真的在怕,“我怕自己太容易變心。”
“怎就容易變心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笑:“我還真不知道。”
“……”
“喜歡太多帥哥了。”她想著剛剛那個的“可是”,無奈地給他細數起自己的惡行,“以前一天就會喜歡好幾個,早上喜歡兩個,下午t喜歡三個,喜歡了下午的,就會覺得早上的沒什意思了,”
“……”
蔡莞:“然後第二天起來喜歡上新的帥哥,就覺得昨天下午的也沒意思了。”
“這樣啊。”
她點點頭,下巴磕在他肩上:“雖然,我最近是好很多了,這久時間就喜歡了一個人。”
許柏成:“我?”
“嗯。”她沒掩飾,“可萬一,萬一我和你談戀愛……”
她沒說下去,許柏成自然地接過她的話:“怕自己談了戀愛又變心?”
“……嗯。”她承認下來,下巴又磕上他肩,堅硬地,帶著體溫地,也是想把他變成自己的,“怕自己變心,更怕……”
頓了下,她想起他望過來的那雙眼:“你又變成一個人。”
這條路被雪覆蓋得很厚,踩在上麵,會有窸窸窣窣的聲響。會留下細密的腳印。
這是,他帶著他的小姑娘歸家的路。
盡管路燈明明暗暗,可抬起頭,前方家的方向還是亮著的。
他在兩個人的沉默中走過一段。
在接近公寓的人行道上問她:“那你喜歡我嗎?”
蔡莞在昏沉中回答他:“嗯。”
“很喜歡?”
“很喜歡。”
他又問:“那我們現在這樣的關係,你開心嗎?”
“哪種關係?”
他在想該如何描述:“算在追你?還算在曖昧?”
蔡莞替他選擇了:“算在追我。”
“行。”他笑,由她的意思,“那我追你,你開心嗎?”
“開心。”
“很開心?”
“很開心。”
雖然看不見,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小姑娘是笑著的。
這應該,真的是很開心。
他背著她,走進公寓大門,視野跟著亮起來,他隻說了兩個字:“那好。”
那好,隻要你開心。
我就繼續追你,我們就繼續維持這種曖昧,你可以不答應,可以不跟我不談戀愛,也可以讓我沒名沒份的。
我們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
不用你對我負責。
也不用再懼怕我是不是又會變成一個人。
所有的。
都可以被當做,是我的一廂情願。
與你無關。
與任何人都無關。
“什好?”身後那個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卻還在努力聽著他話的小姑娘突然冒出一句。
他摁上電梯,不再多說什,隻是笑著把那幾個字低低重複了遍:
“那好,我追你。”
回到公寓,短暫不到幾分鍾的光景,背上的蔡莞已經睡著了。
睡得還挺熟,被放到房間床上都毫無知覺。
她在被子麵躺了會,似是覺得身上這件厚外套穿著睡不太舒服,閉著眼伸手胡亂去拉,不過摸了半天,連拉鏈都沒摸到。
許柏成看不過眼,在床頭坐下來,去幫她的忙。
出於紳士風度,他把她手放到拉鏈上,讓她自己去脫。
很快,外套被剝去。
平日,她睡覺一般都隻穿件寬鬆睡衣而已,這會脫了外套,身上還有三件,外層衛衣繼續被她無意識脫出來,再是長袖,最後剩下的隻有最頭保暖內衣。
貼身的,包t裹著她身前的弧度曲線。
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在生理年紀上來看,是個成熟的男性。
對於他來說,自己喜歡的姑娘的身體,無疑是具有吸引力的。
可眼前這點便宜,他沒想過要去占。
許柏成不太自在地挪開眼,也好在蔡莞並沒有要把唯一這件保暖內衣脫掉的意思。
像是習以為常那般,她兩手很自然地伸到衣服,在後背鬆了扣子,手又在頭動了兩下,一氣成地把內衣脫了出來。
而後隨手一扔,無意扔到了許柏成身上。
粉紅色的內衣被丟進懷,能看到層的標簽。
c……
再看著已經躺下去的蔡莞。
許柏成:“……”
他有種小姑娘拎起來教育一頓的衝動,告訴她就算是喝醉了,也得有點自我保護的意識。
可看著那張小臉,想想還是不大舍得。
他把內衣和那些被她脫下來的衣服一塊收整起來,放到床邊,她一醒來就能看到的地方。
而後起身,去接蔣寬的電話。
這陣子因為孫奶奶住院的緣故,蔣寬和他妻子最近都住在樓下老房子,常常醫院家兩頭跑。許柏成是到家後,才抽空找蔣寬幫的忙,讓他幫忙從醫院帶的解酒藥,現下的這個電話就是為此。
許柏成接起來,那頭的人問他:“解酒藥買到了,我讓慧慧送上來給你嗎?”
慧慧,是蔣寬的妻子。
“不用送上來,我下去拿就可以。”許柏成道謝,“這晚了,謝謝。”
蔣寬:“這客氣幹什,也就順手的事。”
許柏成:“那也還是麻煩了。”
“真沒事。”蔣寬說,“那我就把門開著給你了,解酒藥就放在門邊櫃子上,你自己拿。”
“嗯。”
蔣寬:“哦對了,還有件事差點忘了,我媽說,讓你這幾天先別來醫院看她了。”
他下意識地停頓:“怎了?”
蔣寬:“就晚上我媽碰見你養母帶著她那個現任的兒子進了急診,說是打籃球傷了腿腳,會在醫院住幾天。讓你別來,碰上了,不舒服。”
許柏成知道王箐的現任有個和前妻生的兒子,正在上高中。
可能是繼母的關係,王箐待這個兒子,表麵功夫還是做得挺好的,該有的關心都會有,有時在人前,為了像個合格的母親,甚至會表現得有些諂媚。
“嗯,知道了。”許柏成應聲,表示明了,“謝謝。”
電話在掛斷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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