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宮後,宮中風氣一直散漫。
……但這不代表著,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能身份不清不楚、動機不明不白,就這樣混進太監的隊伍。
更何況,聽這描述,那個漂亮的小太監——叫什,安恬君是,像是已經在宮中住了不短的年月,對這熟悉至極了。
這要是敵國的探子,或者是刺客……
王大人厚實的手掌按住太監名簿,眼睛都在發光,書頁在他按壓下,發出不敢重負的吱嘎聲響。
旁邊守名簿的小太監試探道:“大人……?”
“探子,一定是探子!”
王大人噌地站起來,小太監被嚇了一跳,連忙跪下求饒:“大人明鑒,我不是探子!我不是探子!”
王大人沒有理他,而是扭過頭,看向呆若木雞的陳訊。
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他,陳侍禮,手下居然養著一個不明不白的假太監,說不定就是敵國的刺客,要埋伏在宮中,趁機對陛下不利。
若他將這個疑點稟告陛下,那他陳侍禮,豈不是馬上就能被摘了帽子,換他上位?指不定還會被摘了腦袋!
……若要是,他不稟告陛下,說不定,還能威脅他們。
將那小太監,據為己有!
他把太監名簿隨手一合,提著下擺出了內侍監,一邊厲聲叫道:“陳訊!去叫人來,咱家……咱家今天就要他陳侍禮好看!”
那頭,安恬君剛和尚一尚二吃過晚飯,院門口便迎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穿著大袖黑袍,長發垂落的男人,輕巧地、幾乎沒有任何聲響地跨過院落大門。
他看上去樸素至極,身上除了這身黑袍,一無所有。
安恬君正咬著筷子,敏銳地從窗戶看見有人來了,還是個他有一麵之緣的人。
對方似乎也看見了他,視線輕巧移來,透過窗戶狹窄的開縫,直直落在他身上。
這下,安恬君徹底愣住了。
這不是他在神廟祭拜神像時,曾在祭壇背麵看見的那個人嗎?
當時他還在心有些愧疚,打擾了人家誠篤信徒的祭拜,著實是他的錯。
哪會想到,還能在這看見他。
哪還能繼續心無旁騖地吃飯,連忙放了筷子下桌。旁邊尚一還打算和他搶最後一塊雞蛋餅子,見他不吃了,反而愣住:“飽這快?”
尚二道:“有人來了!”
那邊安恬君已經跑了出去,筷子都沒放好,骨碌碌滾了半個桌子。
見安恬君出來,那人側過身來,正麵對上他。
安恬君有些不知所措,畢竟隻見過一麵,人家居然還能直接追到他住的院子麵,叫他不知道如何招架。
難道是,異常誠篤的神像信奉者,因為他的一次不誠心,特地趕來找他麻煩嗎!
安恬君倒吸一口氣!
“安恬君。”
那男人落下眼睫,冷清道:“我來拿那塊手牌。”
手牌?什手牌?哪塊手牌?安恬君有些糊塗,剛吃完飯,腦子還轉不太動,傻愣愣地看他半晌。
他怎還有手牌這種奢侈的東西……等等,好像,他確實有一塊手牌,不過不是他自己的。
是商公子那塊,精致的鎏金手牌!
那牌子現在正靜靜地躺在他衣兜,被他珍惜地隨身帶著。
他仰起頭,警覺道:“什手牌?”
男人冷聲道:“商家的牌子。他叫我來取。”
安恬君不自覺鬆口氣,這恐怕是商成淵在宮的朋友,托他來找他的。想了想,上次在神廟見到他,說不準也是商公子叫人來商量事情,而不是什狂熱信徒……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下巴,沒想到這能錯的這離譜。
剛伸手摸出手牌,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既然商公子的朋友都能追過來找他要手牌了,那商公子本人,不也知道他在這了?
安恬君一僵,緊張兮兮地探頭探腦。
片刻,小貓咪壓低聲音,鬼鬼祟祟:“是商公子叫你來的嗎?”
對方拿過手牌,瞧他一眼,倏地露出一個微笑,看樣子心情好了不少。
“是。”他輕聲道,“恐怕很快就會來找你了,小貓咪。”
安恬君疑惑道:“小貓咪?”
身後尚一尚二追出門來,見安恬君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交談甚歡,有些摸不著腦袋。
尚一問道:“這位大人是?”
男人不答,安恬君秒懂,可能是人家覺得,沒必要和他們這些太監深交,立刻將剛才奇怪的稱呼拋之腦後。
他笑著介紹道:“這位是商公子的朋友,商公子,就是前些日子收留我的貴人,今日來討那塊牌子了。”
小太監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大人要不要進來坐坐,喝杯熱茶再走?”
等會兒,人家指不定同樣身份高貴,哪看得上他們這些粗茶碎末……
還不等安恬君阻止他們,男人反倒輕聲應下:“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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