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登基之事十分重要,倘若是走正常登基流程,恐怕要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但太子急於讓所有人都承認自己是新帝,自然不可能等那久,距離聖人駕崩連十日都不到,全國素縞都沒能全部掛上,他便開始籌劃讓禮部進行登基大典。
不少老臣在朝堂之上怒罵太子不孝。
“先帝屍骨未寒,陛下乃先帝親手養大,卻這般著急上位,先帝天上有靈,必責陛下!”當代大儒,也是前學政大臣,顫巍巍地指著太子,老淚縱橫的說道。
“先帝十六歲登基,兢兢業業治理大燕,如今先帝連下葬都未下,陛下便急著上位,實乃不孝啊!”
太子父,這皇位做得本就不安心,如今這些大臣左一句不孝,右一句不合體統,他心中大怒,沉沉說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幾位輔佐父皇幾十年,勤勤懇懇,看來現在還想與父皇作伴了。”
老臣們震驚看向太子。
隻見他大手一揮,怒道,“大理寺卿!把他們都給拉下去!杖斃!”
李少清剛剛站出來,前學政大臣顫巍巍跪在了地上,仰著頭看著紫金殿的穹頂,淚流滿麵地大喊,“陛下!新帝聽不得忠言,老臣如何也勸不住啊陛下!”
這老者年過半百,頭發花白,顫動瞳孔之中還帶著淚花,“新帝坐此位名正言順,卻不願給先帝一個體麵。”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陛下!老臣……來陪你了!”
話落,老者目露決絕之色,直接撞上紫金殿的朱紅石柱,當場身亡!
“陳老!”
“師傅!”
學政大臣乃科舉主考官員,每一任學子絕大部分皆為學政大臣門生。
有一些被前學政大臣提拔上來的文官,他們看著恩師竟被新帝逼得血灑紫金殿,不禁目眥欲裂。
太子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決絕,眼底也閃過了慌亂。
可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沉沉看著帝位之下的眾人,“誰還想與陳庸一起死,盡管報上名來。”
“朕給他一個痛快!”
事態發展到如此,已經難以控製。
人自然怕死,可自古文人出忠節,於禮不合之事,就算是死也要以證視聽。
太子敢在先帝靈槨尚未下葬就急於登基,於禮不合,於情不合。
前有陳庸血濺紫金殿,後就有其他忠烈之士義憤填膺繼續斥責太子逼死忠貞之臣。
太子勃然大怒,命人將在朝堂上胡說八道之人全都給抓了起來。
等到下朝。
齊先生站在紫金殿外,看著人人自危的大臣,顯得老神在在。
太子進入禦書房,身邊的太監已經從黃掌監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不過黃掌監曾經有恩於太子,之前給他說過不少好話,太子並沒有殺他,而是摘了他內務府掌監的職務,讓他領了閑值負責打理禦花園。
“陛下,齊先生來了。”首領太監躬身說道。
太子一身的怒氣,聽到齊先生這三個字,頓時散了不少,眼睛發亮,“還不趕緊請過來?”
齊先生從外頭走進來,恭恭敬敬行禮,“草民見過陛下。”
“快請起,齊先生不必客氣。”太子立刻將他給扶了起來。
齊先生站直,看向太子,“陛下,淮南十六軍全軍八百人,已全部出動,明日登基大典,必定安全無虞。”
太子露出滿意的笑容,“朕自然是相信你們。”
“明日朕登基之後,朕要交給你一個非你不可的任務。”
“陛下請說。”
太子眼底露出陰暗,一字一句道,“朕要你捉拿宸王,將他的人頭取回來。”
齊先生單膝跪地,“草民定不辱命。”
“嗯,齊先生,先回去好生休息吧。”
齊先生從禦書房離開。
太子喝了一口茶,靜靜地感受著香爐飄出來的龍涎香味。
漫不經心地想,殺那些人非他所願。
誰讓他們阻擋他當皇帝。
日後誰敢說一個不字,他想殺誰,就殺誰。
等到明日,他就是皇帝。
大燕的君王。
單單是想一想,太子心中便湧起相當暢快的情緒。
太子為了阻撓周鶴潛抵達國都,在外設了層層陷阱與截殺,隻要他一露麵,必定會受到追殺。
這些日子,太子一直能從太傅那得知周鶴潛追逃到了哪。
周鶴潛如今距離國都很遠,想回來阻止他登基是不可能的。
不過要提防的是易鳳棲。
她明日必定會趕過來,到那時……
易鳳棲必死無疑!
太子懷疑易鳳棲是偷偷回來了,但他並不知道易鳳棲之前都去了哪兒,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易鳳棲正在和周鶴潛在一起。
太子一夜未眠,第二日宮外第一道鍾聲響起,他便命人開始著手準備登基事宜。
文武百官,皆天微亮都出了家門,前往皇宮。
李少清也是如此。
整個李家都得道升天,穿著錦衣華服,李趙氏眼中含淚,看著李少清一身絳紫色的二品朝服。
“我兒有出息!”
李少清神情淡然,“娘,我該走了。”
“快去快去,別耽誤了吉時!”
李少清離開府邸,李趙氏正回房呢,看到丫鬟的都掃不幹淨,立刻罵道,“手腳不利索的小蹄子!還不趕緊掃!”
那丫鬟被嚇得連忙跪在地上,低頭應是。
李趙氏耀武揚威了一把,心中舒暢,拍著袖子離開。
剛剛合上門,她眼前忽然一花,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聚寶銀莊。
如今還未到開門接客的時辰,麵卻有聲音傳了出來。
周鶴潛與易鳳棲也沒怎休息,鍾聲一響,便都醒了過來。
他們視線皆投向不遠處的皇宮。
“準備好了?”易鳳棲坐在廊前台階上,看著周鶴潛從頭走出來。
“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不免有些緊張。”周鶴潛露出了笑,說著緊張,但渾身上下都沒有任何緊張的氣息。
他朝易鳳棲伸出了手。
易鳳棲握著手,順勢站了起來。
她本要離開,卻被周鶴潛抱住了腰,往他所在的方向靠了靠,貼在他的身上。
易鳳棲揚起眉頭,看著近在咫尺謫仙一般麵容,“難不成,你還真緊張?”
“方才休息那段時間,做了一個夢。”周鶴潛抱著她的腰,手掌上移,貼在易鳳棲後背上,將她抱得極緊。
“我夢見我做了皇帝,你卻不想當我的皇後,帶著歲歲去了一個我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許是當初她威脅不嫁他的話給周鶴潛留下了太大的陰影,周鶴潛回想起來,就覺得那夢無比真實。
易鳳棲抬手理了理他的衣領,纖細素白的手指劃過他漂亮白皙的脖頸,順著滾動的喉結,遊走到他臉上。
“可還記得你在我跟前寫的那封保證書?”
周鶴潛嗯了一聲。
易鳳棲和他坦然,“我的確不怎想當皇後,皇宮與我來說,是金絲雀的籠子,敖鷹如何會喜歡囚於一隅?”
易鳳棲貼近了他的耳垂,輕輕撕咬了兩下,含糊不清的聲音,直往周鶴潛內心深處鑽,“比起無上的權力,我更想……”
周鶴潛身體微顫了一下,他眼底泛著光,“可真?”
易鳳棲散漫地笑了,“騙你作何?”
周鶴潛眼底多了幾分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他側過頭,含著她的下唇吻了吻,“我先走了。”
退開步子,易鳳棲下巴點了點,“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
二人各自分開,去做自己的事情。
大理寺牢房。
季國公沉沉看著隔壁呼吸都有些困難的季斂,皺著眉,“你何必與李少清那廝硬碰硬?”
季斂渾身上下都被抽得血淋淋的,他躺在濕冷草席之上,咧著唇笑道,“那家夥還沒當狀元時,把表妹的錢全花光了,還做了不少傷害歲歲的事兒,我能服他的軟?”
季國公第一次聽說這事兒,眼底劃過憤慨,看著季斂,又歎了一口氣,“若是讓你娘瞧見,指不定要掉眼淚。”
季斂臉上的笑落下了一些,看著牢房的房頂,說道,“我娘子快生產了。”
周寶珊的肚子已經有八九個月大了,生產時日就在這幾日。
讓她大著個肚子暗中逃走,他卻不能在身邊。
是他的不好。
“那你還不趕緊出來,把傷養好了去南巡直隸找寶珊?”
不遠處,一道涼涼的聲音響起。
“我這不是在牢嗎?”季斂下意識地回了一嘴。
季國公傻眼地看著不遠處的人,“棲棲,你怎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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