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幽暗的竹林,司徒惠感到了一種絕望的眩暈。
過往記憶如洪水般席卷而來,那十五萬張純樸的臉龐仿佛化身地獄惡鬼,在朝她揮動血腥的獠牙。
“我對你們早有防備的,隻讓你們駐紮在河穀,其實想背叛遠走高飛就行,可獻祭十五萬性命換取招安籌碼,你們不怕蒼天有眼嗎?”
“罪孽在我,遠遠低估了人性之惡,我愧對那些一腔熱血的人們。”
蘇長風緩緩走出竹林,雙眸猩紅,肩膀微微顫抖。
司徒惠舉起雙手死命地捂住耳朵,試圖來抵擋著外界帶來的一切雜音。
但她失敗了。
“我錯了。”她發出幾聲難以描述的音節,近乎歇斯底,“顧離,我很後悔,我整夜都被夢魘纏繞。”
她抬起頭,驟然嘶吼幾聲格格不入的尖利笑聲。
很清楚地看到這張臉。
名震帝都的臨川駙馬。
何其荒誕可笑,似乎是天道報應,僅僅一塊糕點,就給她敲響喪鍾。
望著失態的蘇長風,商儀麵無表情,依舊是一副冷淡模樣。
遭到背叛可恥嗎?
在她以往的認知,掌控不了人心的都是廢物。
但蘇長風不同。
他用己身性命換取手下五萬個流民安然無恙。
若非做出這個世人無法理解的抉擇,他仍舊逍遙法外,在兩淮雲州呼風喚雨。
“意外嗎司徒千戶?”蘇長風手拎屠刀,很平靜地走過來。
“你忘記你爹娘是怎死的?你為什想玩轉權力遊戲?你憑什敢接帝國駙馬的糕點?”
司徒惠渾身發抖,她從對方深邃的眼眸看到了自己的恐懼模樣,她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喪命了。
“是……是李儒教唆,我無時無刻不在愧疚!!”司徒惠求生的欲望噴湧而出,她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噗!
刀刃砍在手臂,手掌骨肉分離,鮮血如泉水般汩汩湧出。
“你有你為了利益而背叛的理由,我有我為了十五萬冤魂而複仇的責任。”
蘇長風很冷靜地剁掉另一隻掌骨,鮮血飆了他一臉。
司徒惠已然失去痛覺,蜷縮掙紮奄奄一息,眼珠子暴凸死死盯著沾滿鮮血的刀刃。
如果沒有接過糕點,以後也會慘遭暴斃,顧離就是臨川駙馬,他瞞過天下人。
“我……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十五萬苦難百姓。”
殞命之際,司徒惠用盡全身氣力斷斷續續說出這句話,進而頭顱橫飛出去。
“夠了。”商儀冷冷凝視著歇斯底的蘇長風,“無論做什,必須克製情緒。”
後者扔掉屠刀,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靜,複仇的快感過後,隻有濃濃的悲哀。
……
當屍體丟出公主府,聞訊而來的李儒三人神色驚恐,又竭力壓抑憤怒的情緒,臉龐肌肉緊繃。
身首異處,雙掌盡斷,生前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屍體靜靜躺在竹席。
“司徒!”魁梧的陳元範就要衝過去,被兄長緊緊攔住。
“放肆,”李儒眼神狠戾地剜著他,低斥道:
“廟堂如履薄冰,司徒犯蠢是她活該,莫非你也想得罪臨川殿下?大離的天潢貴胄,根本不把咱們當人看待!”
“厚葬!”
錦衣衛一聲令下,幾個飛魚服抬走屍體,生前是五品官,怎都要舉辦還算體麵的葬禮。
諸多看熱鬧的權貴相互對視,眼底都有戲謔的笑意。
據說此女曾經是叛軍的首領之一,倘若不投靠朝廷,雖死也能在煌煌青史留下名諱。
現在嘛,朝廷命官多如過江之鯽,誰會記得一個武職?留給世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妄圖勾引駙馬,可謂臭名昭著!
巍峨氣派的公主府,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他表情複雜,清澈的眼神隱有愧疚之色。
蘇長風看向離得最近的三個人,輕輕施禮道:
“你們是她好友?此事在下深表歉意。”
“駙馬言重了,是她自作自受!”李儒趕緊解釋,表示他們對公主府不敢有絲毫埋怨。
圍觀權貴朗聲笑道:
“駙馬,一個賤人死就死了,可別影響你跟公主的感情。”
“諸位見笑。”蘇長風搖搖頭,默默走回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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