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十分鍾，公交才晃蕩著車身停在站牌前。餘茗和嚴宇並排坐在後座。

    餘茗看了會兒窗外就轉頭對嚴宇說：“等會兒你說這是你買給爸的，爸愛吃李子酸。”

    嚴宇點點頭，問：“你什時候來我家吃飯？就當看看媽了。”

    餘茗頭搭在靠椅上，似乎很疲憊，她說：“再看吧，有時間就去。”她也想去，可得嚴麗娟待見她才行啊。

    路過平安大道時餘茗再次看見了那輛黑色賓利，它停在荏悅國際大酒店門前。

    餘茗眯上眼睛，腦海自動浮現一句：“條條大路通羅馬，有人生在羅馬。”

    而後自動接下下一句：“還好我不向往羅馬。”

    回到南華小區時已經有了點夜幕降臨的感覺，餘茗打開門就看見餘振國躺在沙發上，菜罩蓋在桌上。

    餘茗說了句：“爸，弟弟來了。”

    餘振國這才把視線從手機上轉移到玄關處。餘振國和嚴麗娟已經離婚多年，嚴明也很久沒見過餘振國了。

    餘振國眼閃過驚訝，而後浸上點點淚花，他小心又客氣，說：“明明呀，我不知道你來，爸沒做什菜。”

    嚴明此時看見餘振國也很傷感，以前父子倆嬉笑打鬧的畫麵浮現在腦海，以前有多歡樂，現在就有多遺憾。隻可惜，世事無常。

    嚴明搖搖頭，說：“沒關係，爸做的我都愛吃。”說著把酸菜往桌上一放，說：“姐說你喜歡吃這個。”

    餘振國笑了，淚意更甚了。這些年他不是沒找過嚴麗娟，說為了孩子也得複合。隻不過嚴麗娟態度強硬，轉頭就嫁給了一個有錢人，帶著嚴明脫離餘家戶口，而且不許餘振國再見母子倆。

    父子倆上演深情一幕，餘茗鼻子也酸酸的，不過她不能哭，她要哭了，好好的一頓飯不得變成三人抱頭痛哭的狗血戲碼啊。

    今晚餘振國的話變得尤其多，雖然問的無非是“明明過得好不好啊？”“你媽媽怎樣了？”“生活費夠不夠啊”。但嚴明都認認真真回答了，並主動提起自己在學校遇到的趣事。

    快樂的時光總是尤其短暫，分離時刻餘振國本想親自送嚴明上車，可還是被餘茗勸住了。

    今年冬天也是一樣的冷，餘茗陪著嚴明站在馬路邊等預約車。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有的隻是無盡的寒冷和刀片般的風。路上行人很少，但燒烤店和大排檔門前卻很熱鬧，嚴明說：“姐你回去吧，太冷了。”餘茗呼出一口白氣，說道：“怕什，又不是沒這冷過，你上車我再走。”

    嚴明不再開口，餘茗下巴窩在黑色圍巾，目光鎖定燒烤店門前大聲談笑的眾人，思緒不知不覺中飛到了九霄雲外。

    “叭——叭”，餘茗回過神來，對即將上車的嚴明說：“到家給我發消息，有什事在微信告訴我。”

    嚴明點了點頭，說：“知道了，你也早點回去。”

    目送車子走遠餘茗才快步往家趕，這個冬天她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走到小區樓下餘茗驚奇的發現樓梯口坐著一位衣著單薄的老人。

    老人花白的頭發被整齊的盤在腦後，她默默坐在矮板凳上，手握著一根新拐杖，身上的衣裳單薄卻很華麗，看起來價格不菲，腳上穿著一雙棉拖鞋。即使是坐著，也有一種大家閨秀的姿態。老人眉眼間除了麻木的神情之外還有一絲期待。

    應該是哪家老人獨自走出來了，餘茗上前問：“奶奶，你怎在這呀？”老人扭頭看她，說：“我在等我女兒放學呢。”餘茗欲要多問，便看見老人頭上被吹的微亂的頭發，身體也止不住顫抖。餘茗瞬間明白這是一位老年癡呆患者。她脫下身上的棉服給老人穿上，並細心的拉上拉鏈，即使她已經凍得渾身發抖，不過她還是耐心的說：“奶奶，你家在哪啊？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老人小聲說道：“家？我家在哪啊？我記得有河流，有山川...”看來是不記得了。

    餘茗想帶老人回家，但是她擔心她的家人找不見老人。可現在她也很冷，她也很想回家躺到暖暖的被窩，可留老人一人在這她也不放心。

    著急間她想到許多患有老年癡呆症的患者身上總是攜帶著家屬的聯係方式。她站在老人身旁細細打量著老人，看身上有什特別的地方。可老人身上的睡衣一看就是剛換不久，口袋大概率是沒有聯係方式的，主要也是餘茗不好對老人進行“搜身”，在她的仔細觀察下，終於在老人左手腕的鐲子上發現了一串聯係方式。

    她撥通了號碼，對方很快接通。她還沒開口，對方就著急的說：“您好，請問您現在在哪？我現在過去接這位老人，這晚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是個女人的聲音，聲音穩重但顯急促，老人應該不是第一次走丟了。餘茗斟酌著開口：“阿姨您好，現在老人在我身邊，她很安靜，我在南華小區四棟門口，我給她披了件外套，你們快來吧。”

    掛了電話後李鈺整個人都鬆了口氣，她扭頭對江晉止說：“媽又走丟了。不過還好這次隻是在小區。”江晉止說：“要不還是把媽送養老院吧，多給些錢，護工應該能把媽照顧好。”

    李鈺說道：“不行，我進過養老院，麵氛圍太壓抑了，媽受不了的。我們還是找個全日製保姆吧。”

    江適從後座冒出頭，說：“不如把外婆接去和奶奶住吧，兩老人也有個伴。而且奶奶那很安靜，很適合老人居住。”

    江晉止讚同道：“阿撚說的不錯，我看行。”說完看了眼癱在副座的李鈺。

    李鈺頓了幾秒，而後說：“看看媽的意思，她想去就送她去吧。”

    車開進了小區，停在老人麵前。

    江適最先下車，他大步走到老人跟前，一眼看見吳淑君身上格格不入的淡黃色長棉服，而後也注意到吳淑君身邊顫抖不止的餘茗。

    餘茗在這遇見江適內心其實非常尷尬，也震驚於這種狗血的劇情會發生在她身上。兩人站在一塊誰都沒有說話，江適思考了一秒便脫下棉服，作勢要給餘茗披上。

    餘茗餘光看見江適的身形蓋過來，受驚似的往一旁躲，問道：“你幹什？”

    還沒等江適回答，李鈺便來到了三人麵前，她先是查看了一下吳淑君的狀況，接著看向江適，問道：“幹什呢？”

    江適無奈道：“看她冷，想給她披件衣服，畢竟她外套在我外婆身上呢。”

    李鈺笑道：“小暖男，不愧是我兒子，會照顧人。”

    江適扭頭和餘茗對上眼便迅速移開視線，耳朵罕見的紅了。

    他已經無力吐槽李鈺口無遮攔的特點了，但這次...他是真的尷尬，畢竟以後還得見麵呢。

    餘茗內心一萬頭草泥馬奔騰，她短暫的拋開了寒冷的天氣，內心不斷吼叫著：“我去阿姨你在說什啊！！我真的要尷尬的360°旋轉飛天了！！！”

    李鈺說完便蹲在吳淑君跟前，溫柔的說：“媽我給你帶了衣服，我們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人家小姑娘好不好？”

    吳淑君看著她不說話，李鈺上手輕輕扯著外套，吳淑君立即緊緊摁住，嘴說道：“我不要脫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