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因再睜眼時,發現自己在一條凍河前,黃土皸裂而冷硬,河麵上的冰渣子攪在風割在臉上。
河流隱隱流動,悶聲轟鳴。
抬頭看去,一個清瘦的人影抱著膝坐在懸崖邊,月亮為他做幕布。
這時,林因耳邊響起一道低沉而模糊的聲音,“這就是這次你要幫忙找回記憶的死者。”
林因疑惑地轉頭看去,眼前緩慢浮現出一個人影朝他走來。
“我是舒大人派來協助你的,舒大人本身去不了人間,你可以叫我於。”
於身資挺拔,手夾著一本破破爛爛的黃皮紙,半張臉上覆滿了奇奇怪怪的咒紋。偏偏一身西裝,總顯得不怎協調,走路略顯僵硬,仿佛木頭拚接起來的人偶,怎看怎不舒服。
“簡單來說,我是你這次擺渡的向導。”他展開黃紙,一字一句念道。
“人間擺渡,請遵循以下原則:一,不得改變原來人生軌跡;二,不得利用法力插手人間事;三,不得私自放走靈魂。”
“你隻需要在七天內幫死者找回記憶。”
說完,林因的小指上多了一枚銀戒,“這個可以保你平安。有問題可以來找我。”
“多謝。”林因說著,抬頭便問道,“我現在就有一個問題。”
“你說。”
“我不會攀岩,但是會一點遊泳,但是如果砸在冰水我估計也夠嗆。”
“?”
“你有辦法把我從穀底弄到懸崖上那凹造型的哥們邊兒上嗎?”
“......事實上你死了。“
“所以?”
“所以如果你想飛起來的話蹬一下腳就可以了。”
“不好意思,我剛死,還不太熟悉你們的業務。”
“沒事沒事。”於幹笑了兩下,又覺得對話莫名詭異,五味雜陳地閉上了嘴。“話帶到了,那我先走了。”
林因從那人影身後走近,期間踢到了幾個石子,咕嚕咕嚕的滾動聲音驚動了那人。他迅速地站起身來,以一種防備的姿態驚疑不定地看著來人。
月光下林因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個頂破了天不過十七八歲的男孩,折騰了一頭讓人一見便懷疑這孩子是否對這世界有什意見的綠毛。他雙眼圈發黑,左耳帶了一個刺目的耳釘。兩肩總是不能在同一水平線上,半身不遂似的耷拉著身子,透過遮住眼睛的發尾,從下往上狠狠地盯著你,眼白暴凸。
標準的不良少年。
“你是誰?”
“嚴格意義上來講,和你一樣,死了的人。”
少年聽了,恍惚了一陣,喃喃道,我死了。
“很難接受嗎?”林因坐了下來,撐著腦袋無聊地看向月亮。
“沒,我什都不記得了,但這個答案好像其實不是很.....意外。”少年嘟囔著,氣憤憤地也坐下來,“我不知道要去哪,不知道為什就到了這。”他挑挑揀揀地從地上扣出幾塊小石頭,“感覺得到,很熟悉,但就是......不記得了。”
“嗯,所以我來了。”
“你?”
“是的,我來幫你把你散了記憶掃呀掃回來。”
“你是神仙嗎?”少年停下動作,身體前傾,壓低聲音神秘地問。
林因笑了一下,把手撐在背後,仰頭閉著眼,“真是孩子想法,哪有什神仙,頂多算隻出來遊蕩的鬼。”林因又笑著轉了頭,“你怕鬼嗎?”
少年想了想,“怕,但如果我也死了,我好像也該是隻鬼了。我該怕我自己嗎?”
林因哈哈大笑,“你要是連自己都不怕,那這世上可就沒有什值得恐懼的了。”
林因拍拍褲子,站了起來,把手伸到少年麵前,“那,現在,我們一起去把你的記憶找回來?”
少年陰測測地看著他,林因依舊是一手插兜懶散地笑著,兩人僵持著。
少年把目光落在那隻手上。
五分十秒,於站在岩石後的角落,吸了口氣,五分十秒讓一個靈魂信任並且跟著走。
舒大人,你這是招進來了什怪物。
遠處,林因的銀戒閃著微弱的光。
林因帶著少年進了最近的一個村子,稀稀拉拉的,偶爾走過些老人提著煙槍抵在門框邊兒上盯著白花花的天吐煙,剝落的磚房上印著危房的油漆印子的不在少數。
少年一進來就有點恍惚,不消林因說,便自己從七拐八拐的電線巷子找出了一家,站在門前便挪不動腿了。
那一家門上貼了喜字,親戚朋友的歡笑叫喊聲不絕,紅色塑料桌膜被風鼓起,電視上放著喜慶的音樂,酒瓶撞擊的清脆聲伴著鞭炮聲,熱鬧非凡。
光打在他蒼白的臉上。
“怎了?”林因隨手隔空抓了一把瓜子在嘴磕,自從他知道鬼可以瞬移和隔空取物之後就樂此不疲。
一聲爆竹炸開,新娘子走了出來,那是一個清瘦幹淨的女孩子,笑得溫柔得體,在漫天的紅絲帶和眾人的祝福飲下一杯酒,就要往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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