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昏暗,燭火飄搖。
瘦長的身影被那搖動的火光拉長、扭曲,映在那斑駁的牆麵上。
手舞足蹈間,陰影盤旋於牆,如同魑魅魍魎。
羅然看著那正慷慨陳詞,為他蓋下一頂又一頂大帽子的師爺,突然笑出了聲。
太蠢了。
是啊,他太蠢了。
在白縣生長十八年,他居然還對這所謂的縣衙抱有希望。
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是知縣清正公平,他手下的人又怎敢如此胡作非為?
自己其實也沒希望這知縣能真的為他撐腰,畢竟他們都是官府中人。
他隻想要一個說法。
一個明麵上過得去的說法。
哪怕隻是一句警告,讓那將自己活活打死的張青日後收斂點也好。
以後要錢也好,要物也罷,隻要能讓自己安穩的生活,他便會一切照做。
但在他們看來,反倒是自己罪大惡極了。
“~你這罪犯居然還敢笑!你是不是真覺得這天底下就沒人能治得了你了?”眼見羅然麵色帶笑,才發覺連這個毛頭小子也不肯聽自己說話的羊尾師爺頓時惱怒,赤紅著雙眼罵道。
“畜生,真是畜生,你這個有爹生沒爹養的小雜碎!下三濫,蠢貨,沒腦子的東西!”
“所以,你們是不會認錯的,對嗎?”羅然低下頭不再去看他們,聲音也失去了溫度。
“錯?我們何錯之有!錯就錯在浪費了處理公務的大好時間來處理你這個小畜生!”
“既然你們不給我一個說法,那我就給你們一個說法。”羅然緩緩說道,聲音冰冷似鐵。
“說法?說法就是你這個小畜生目無法紀,欺辱我大燕律法,按律當斬!”羊尾師爺甩袖而回,逐漸彎下了腰,湊回那肥豬知縣身邊。“少爺,這小畜生就是死……就是該死的玩意,正好開山武館出了件命案,讓這小子頂了算了。”
“開山武館給多少來著?”
“就是個普通弟子犯的事,隻有黃金十兩。”
“哼,黃金十兩。”肥豬知縣不屑的冷哼一聲,“他開山武館家大業大,就出這點錢買罪?”
“就是個外門弟子,也值不了幾個錢。”
“也是,你去安排吧,我得回去休息了。”肥豬知縣擦了擦臉上溢出的汗油,費力的把自己從椅子上拔了出來。
“別走,你這肥豬。”
這猛然響起的話語,令在場所有人都是背後一涼。
白縣知縣易材,肥胖如豬、貪婪似蛇,懶惰近龜,搞得這本應富饒的白縣民不聊生烏煙瘴氣。
這是所有縣民都知道的。
而作為衙門眾人,他們了解的更多一些。
比如那時不時便消失不見,卻又赤身慘死在縣府的妙齡女子。
比如那因一句話說錯,從此便人間蒸發的同僚。
比如……那些養在大牢深處的人彘。
皆是出自這個白縣知縣易材之手!
驕橫殘忍,心狠手辣。
有時他們都覺得這易材根本不是人類,而是某種妖物化作人身,所以才會如此凶戾暴躁。
或許是今日心情很好,羅然第一次頂撞他時,易材沒有發作,隻是說了幾句狠話,拍了拍桌子。
但現在,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在這公堂之上,在這眾人麵前稱他為肥豬!
沒有人,沒有人能在這個肥豬知縣麵前提“豬”這個字,哪怕是同一個音也不行!
“你再說一遍。”肥豬知縣轉過身來,第一次認真的看向羅然。
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肥碩麵孔,令那些衙役都不禁有些恐懼。
“再說一遍。”
“肥……”
羅然剛開口,大堂之內風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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