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歇，薄霧漫過山嶺，西川踏入郊野破觀。

    觀中之人聞聲轉頭，她迎著他的目光抬手一禮，“路滑難行，借貴地歇歇腳，叨擾道長了。”

    他低下頭，啞著嗓子應了一聲無妨，眉眼低垂，眼有驚詫的光明明滅滅。

    西川旋身坐到牆角一把幹草上，胳膊枕在腦後，似無意一句：“敢問道長尊稱？”

    他沉默片刻，依舊啞聲回應：“碎微。”

    不再言語，西川看著碎微將半截香插在案上，指節泛紅，沾著泥汙，布滿了細小的傷口。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大佑與三江國開戰，她的父親是大佑將領，征戰前線，母親隨軍，後來，雙雙戰死在邊疆。

    連州姨母將她接到了府上，她的姨丈是大將軍江良。

    大將軍待她平常，姨母更是久病臥床有心無力，她驟失雙親，寄人籬下，那一年十二歲。

    那時她在想什呢，西川已經記不清了。

    不久，大將軍有意培養隱衛，她不顧姨母阻攔，執意加入。

    一同操練的眾多戰友，誰也不知道，那個練的發狠的小女娘，是大將軍夫人的外甥女，也曾是大家掌珠，出行時環佩琳琅，仆婦成群。

    大將軍夫人過世時，太子晟前來吊唁舅母。

    那算是西川第一次見到太子，在她失去世上最後一個親人的時候，她跪坐著為姨母守靈，神魂已失了大半。

    太子拍拍她的肩，輕聲道，且聽且忘且隨風。

    西川側目看去，搭在她肩頭的指骨清白，太子麵容溫潤疏朗，眼眶微紅，並無儲君之威。

    一晃數年，如今他或許已經不記得她了，西川想。

    ……

    日暮西垂，又飄起了小雨，無邊絲雨細如愁，碎微輕輕歎了口氣。

    西川斜倚在牆邊，呼吸平緩，已經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