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大部分時候是灰白的,宛如擱淺的巨鯨,哀傷地袒露著身下皺褶的肚皮。
偶爾也會有泛紅的雲團低壓地麵,像是那層鯨肚皮下,還潛藏著零零散散、病變了的瘤。
這些紅雲之下,蜷縮著一座極度臃腫的城市,建成區的東南麵與一片黑壓壓的廢墟毗鄰。
交界處築起了一道狹長的鉻牆,通過鉻牆的人數每天都有著嚴格的限製,城防那群人私底下經常幹著販票的生意。
鉻牆外邊,羅列著十幾個擁擠的臨時站台,半透明的雨棚下則是一雙雙消沉或是焦灼的眼神。
“唉,好不容易搶到一回拾荒區的票,但這鬼天氣一會肯定又得下雨。”
“可不是嘛,票少價高。最近那群混蛋還總在壞天氣賣票,這要是運氣差點,一天可能連兩片幹麵包都換不到。”
“要我說,這雨一時半會也下不起來,要不大家一起跑過去得了,拾荒區那兒也能躲雨。”
“你一定是瘋了!這很多人都沒有防雨裝備,如果中途下雨怎辦?
就算強酸雨淋不死人,但是回來攤上一大筆治療費,那跟死了有什區別……”
天空逐漸陰霾,各個站台上的人聲變得愈加喧嘩,那些失落、躁動的情緒如同迅速蔓延的深沼,輕易就吞沒了那些無法自拔的個體。
這些聲音相繼傳入一位兜帽少年的耳,這和他挎包正播放著的收音機大同小異,聽上去隻是有一些嘈雜和刺耳。
“今日舊市行情:<老舊鍾表>每塊價值1000至30000新幣不等;<舊書報>每千克價值50新幣……
<廢鐵>每千克價值30新幣。”
廢鐵果然還在跌。
莫岑平靜地仰著臉,聽到這,左手伸進了挎包,稍微摸索,那個手感粗糙的收音機被按下了暫停。
或許,他的拾荒生涯也應該適時結束了,但是關於以後要換的新工作,他還沒有商談下來。
自己平時喜歡收集老舊的地圖,偶爾也會嚐試繪製簡單的路線圖來賺取一點收入。
隻是愛好並不能被當作長期謀生的技能,反倒是學習成本成為了生活中一筆較大的開支。
一直以來,能給他帶來穩定收入的,好像也隻有眼下這份刻進記憶的工作。
畢竟,從祖父那會開始,‘舊世界打撈’的工作就如姓氏那樣延續至今。
“啪嗒、啪嗒……”
這場大雨頃刻間下了起來,雨聲掩沒了人們的嗓音。站台外有微風,整個世界都像是飄著無數細長的白煙。
莫岑在人群收攏的時候,就擠到了這座站台的前沿。背包帶從低聳的肩上滑落,那個略超過身高的背袋輕微晃動著金屬碰擊聲,被他有些費勁地提放在身前的地麵上。
他彎腰解著背袋口的繩結,餘光,身邊和不遠處的幾個站台已經陸續有人穿戴著肥大的‘防雨裝備’走進了雨幕。
莫岑手下的翻找速度也加快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塊大致被折成形的鉻板被最先翻找出來。
鉻板看著有些輕薄,但拿在手卻是沉甸甸的。兩根稍具彈性的扣帶被合理地嵌在鉻板兩側,恰好能戴在他那灰黑的兜帽上。
背袋事先準備好的物品很快在身前堆疊了起來,隨著一雙氧化得發黃的橡膠手套從‘橡膠堆’上滾落,他才輕舒了口氣,目光審視著這堆防雨裝備。
蓮蓬衣、圍脖、鞋手套……
對了,還有麵具忘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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