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家哥哥！觀家哥哥！”

    我回頭，遠遠望見一個人慌慌張張跑來。冬的寒意仍未散去，初春的生機便已蔓延至腳下。小草剛剛發芽，嫩嫩的，綠綠的，樹的光殼殼的枝上，已鼓起許多小包，旺盛的生命力呼之欲出，綠葉即將抽出，迫不急待。

    風吹過倪音淩亂的青絲，她跑到近前，一下躲到了我的身後。

    “怎啦？”我笑著問。

    她還沒開口，又一個人飛跑過來，大喊著：“倪音妹妹，等等我！”冷楓一臉急切，追過來，一眼看到倪音，涎著臉靠了過來，倪音怒道：“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冷楓一滯，帶著些許委屈：“倪音妹妹，我……我對你的心，天人可鑒！”

    我頓時明白了怎回事，失笑道：“家父設了一宴席，兩位若無事也可前去湊湊熱鬧。”

    “好啊！”異口同聲。緊接著倪音又怒道：“你跟來幹嘛？”

    “你去哪，我自然也去哪。”冷楓厚著臉皮。

    這兩人吵吵嚷嚷一路，到了小屋，門外站著一名黑衫女子，正在樹前，用手輕輕折下一朵早開的桃花，捧在鼻尖，輕嗅。抬頭看到我們，往日冰冷的臉頰此刻露出柔和的曲線：“昀，你們終於回來了，父皇和幾位家主已等候多時了。”

    我向琉璃笑了笑，倪音跑到她身後，抓著她的衣角，瞪了冷楓一眼，好像找到靠山一般。冷楓張張嘴，沒吱聲，在這位帝國公主麵前，終於老實下來。

    進了屋，父親、母親、皇甫玖、倪桑、冷霏、雲北海竟都已坐下，桌上擺了滿滿一桌佳肴，可無人動筷。見過我們進來，皇甫玖高興道：“孩子們回來了，大家用餐吧！”他狹長的雙目睜開，流露著溫和的光芒。倪音一下子跳過去，抱住倪桑的一條胳膊，晃幾晃，倪桑樂寵溺地摸了摸女兒的頭，和父親喝酒去了。”

    這頓飯很熱鬧，印象中，家從未有過如此紅火的一天。父親他們，喝著，聊得很開心，甚至一直不怎愛說話的雲北海，都一手摟著父親的肩，一口一個“觀兄”，可那口型，怎看怎像是“親家”二字。我們幾個小輩也醉酒了，冷楓跑到了門外，追出去才看到他正抱著一棵樹蹭來蹭去，還傻笑。冷霏看著自己的孫子，沉默了一陣，扭頭回了木屋。

    倪音的小臉通紅，像是火燒起來一樣，又像一顆熟透了的蘋果，她看著我，熱辣辣的，一動不動。我很尷尬，隻好笑笑。看到我的笑容，倪音的臉更紅了，一小團白氣從頭頂悠悠升騰而起……皇甫琉璃開始還比較矜持，後來漸漸拋了公主的威儀，玉手輕托香腮，一隻手把玩著幾縷青絲，偶爾投來驚鴻一瞥，竟也藏了幾分滾燙。我的笑容化作苦笑，站起身，獨自去了後院。

    桃花正旺，紅似火，粉似霞，綻開在枝頭，是那樣的美。夕陽已經落山，天際衝起一團半圓形的霞光。霞光是橘黃色的。由內向外，色度逐漸由淺變深，最後變為橘紅。西邊的天際，夜已漸漸織上，望見一隻雁，遼闊的天際仿佛尺剩下那一個小小的身影。

    上小山，一襲紫衣，安靜而立，點綴在這美好如幻景的夕陽中。微風拂麵，帶來一股屬於少女的清香。我看癡了。

    “千渡。”許久，鼓起勇氣，一聲輕輕的呼喚。

    她慢慢地轉過身，風吹亂了她鬢角的青絲，掛在嘴邊。她看到了我，一絲笑意漸漸韻開在嘴角，丹唇輕啟：

    “昀。”

    聲音很小，但那其中蘊著的濃濃情意，狠狠撥動了我的心弦。我再也忍不住，拔腿向前衝去，恨不得能一步跨到她的身邊。幾秒鍾，好像幾個世紀那樣漫長，待回過一點神來，懷中溫軟，鼻尖幽香，一縷發絲弄癢了我的臉頰。剛才忘記了呼吸，胸口憋得生疼。

    “千渡……”我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心跳很快，一下連著一下，似乎要蹦出來一樣。雙臂也微微顫著，想要將麵前的女孩狠狠擁在懷中，又怕傷到了她。

    “昀……”音調像是微微發嗲，她抬起頭，疑望著我，雙目中進發出燦爛的星火，像是秋日的星空，遙遠，深邃。

    我抬起手，輕顫的指尖觸到她的臉頰，如羊脂玉般雪白細膩的肌膚，變成淡淡的粉紅色。

    “唔……”相擁良久，兩個人分開，我在她驚愕的目光中，狠狠一低頭，仿佛有一股電流通過身體，她僵住了，許久，漸漸放鬆下來。

    忽然覺得下唇一痛，睜開眼，看到了她眸子的狡黠，唇分，我的下嘴唇上，留了兩個小小的牙印。

    “我們……合奏一曲吧。”她輕輕的說。

    我微笑著應了一聲，取下古琴，她從腰間抽出玉笛，相視一笑，響起了第一個音。

    琴聲遠，笛鳴輕，我緩緩開口，啟聲：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琴吟。笛聲消失，清澈靈動的女聲響起：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

    可就在這時，天穹暗了下來，整個世界化作了一團黑暗，腳下的大地突然消失了，古琴從膝上滑落，我墜了下去，無盡的黑暗包裹住了我，天地的偉力壓在我的身上，無盡的痛苦將我纏繞。

    啊！這……這是哪兒？

    父親！母親！

    千渡！

    你們在哪？你們在哪啊！

    “你所見到的，是你內心深處的幻景。”

    一個渾厚有力的男聲在我耳邊響起。

    “你、你是誰？”我大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