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是要回醫生的家嗎？”薑平安縮了縮被拷住的手，用屁股頂了頂諾亞醫生，示意他往另一邊挪一挪，酒館老板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有些發毛，好像他是一個楚楚可憐的稀世美人。

    “最起碼我現在是這樣認為的，但很難保證過一會兒的途中，他們會不會冒出什其他的念頭......而且，聽剛才旺德的口氣，好像我家人也和他們一樣神神叨叨。”諾亞醫生沉吟，一臉的擔憂，“該死的，在我離開之後，耶利發生了什，現在經曆的一切，讓我感覺自己好像走錯地方了。”

    馬車吱啞啞的前進，石磚鋪成的道路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平坦，每走上一段距離就會碾過一個高低差，車輪砸在地上發出砰砰響聲。街道漆黑一片，兩側連排的居民樓沒有一扇窗戶亮著燈，月光傾斜著落在一邊的牆壁上和黑暗分割出一條模糊的線，上方被月光照亮的牆壁的顏色暗淡啞光，有些磚塊已經脫落了一小部分，殘留一處處坑窪的痕跡。

    “兩邊的房子為什有高有低的?”薑平安扭過頭問，他自打睡醒以後就注意到了這一點，進城之前遠遠眺望的那一次，隻能看到一團不夠清晰的陰影，真正進入到耶利城內部以後，置身在這些古怪建築之間才能感覺到他的獨特。

    “哦！你注意到了？”諾亞醫生說，“耶利城是這座城這個時代的名字，他的下麵沉寂著很多不同時代的建築，或許是因為土地質地的原因沉到了下麵，也可能是因為一些其他的原因，每個時代的耶利城都會在上一代城市的基礎上修建，當然他們的名字各有不同，但根據耶利學院的教授學者們的研究，每一代的耶利城都會被稱為‘月之城’，這是毋庸置疑的，或許月之城才應該是他的名字，等等，你不先擔心一下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竟然還有閑情雅致研究這座城市的建築格局？。”

    薑平安微微呆滯，心底的不安開始活躍，像是一條冰冷的蛇從自己的腳麵爬過。麓眠最後的話語再次在他的耳邊響起，小心月亮，是小心頭頂上方的月亮？還是說，小心這座世世代代都被冠以同一名號的月之城本身？之前的一切恐怕不是夢，教堂，十字架，麓眠，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在提醒自己提防，不過現在已經晚了，無論是月亮還是月之城，此刻都已經置身其中，而且恐怕不會輕易離開。

    他們沿著道路走了很長時間，期間除了拐了幾個彎，還有走進一間小屋子，乘坐一種可以直上直下運動的小房間，醫生解釋說這是依靠機械和電運轉的交通工具，名字是電梯，現在沒電，估計全依靠機械運行，應該會比平時慢上不少。電梯內的結構很簡單，隻有上下左右後五麵古樸的木板和兩扇可以自由拉動的柵欄門，木板上麵雕刻繪畫了一些簡易的畫，薑平安自己猜測應該是運行電梯的操作步驟，他和諾亞醫生以及一小夥居民是第四批乘坐電梯的人，馬車太大，連進小屋子都不太可能，是由旺德指派一位居民駕駛著繞遠路去醫生家。旺德則和他們一批乘坐電梯去到上麵一層的建築群。薑平安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見旺德隻是拉下了右邊牆壁上的拉杆，電梯過了一會兒就開始慢悠悠的往上升，雖然速度慢但是相當平穩，沒有刺激人心的吱吱呀呀聲，電梯也不沒自己突然停下來直直的往下落，他們全都安安穩穩的去到了上層的建築群，也就是諾亞醫生家所處的那條街區。

    上層的建築風格和下層的建築風格幾乎沒什兩樣，同樣的尖頂房脊和誇張的高度起伏。街道至少是比下麵街道寬敞一倍，可以容得下兩輛馬車並排前進，街道兩側每隔幾十米才會有一盞昏黃的路燈照明，不像下麵的路燈那樣排列密集，每盞燈隻能照亮下方的一小段路，兩盞燈之間依舊伸手不見五指，就這光暗交替的延綿至街道盡頭，不過好在有了其他的光源，不單單隻有諾亞醫生從馬車上提下來的那盞小油燈發著孤零零的光。居民房的窗戶還是沒有一戶是亮的，看來這個時間點，如果不是圍在他們，就是已經落下窗簾睡了。

    “不是說發電廠壞了停電嗎？”諾亞醫生狐疑的望向身側的旺德，“眼前的這一盞盞路燈是怎回事？”

    “你仔細看看。”

    “看什？”諾亞醫生問。

    旺德指了指燈柱上玻璃罩，鐵製的弩槍敲在上麵發出噠噠的聲音，劃出幾道細小的痕跡，“這些燈都不是電燈，他們是在麵點燃一根油燈蠟燭，用特製的玻璃罩蓋起來，玻璃罩的一圈和尋常的沒有區別，上麵做成了傘的樣子，可以擋雨，也不怕把火苗憋滅。”

    諾亞醫生站在一根生長青苔的燈柱下短暫的駐足了幾秒，觀察到麵真的有一抹小火苗跳動，但來不及細看，就被身後的居民推著往前。

    “我記得之前都是電燈啊，怎現在還換成了蠟燭，我們這是在幹什？追求複古？”諾亞醫生還是問旺德，他發覺隻有自己的這位中學同學會跟自己聊上幾句，其他人連嘴都沒長過幾次。

    旺德看了他一眼，沒有作出回答。

    諾亞醫生張嘴又想說話，卻被旺德出聲打斷，“前麵就要到家了。”

    聽到這句話的諾亞醫生把嘴邊的話重新咽了回去，掃了一遍左右，熟悉的街道重新爬到記憶的上方變得清晰到每個細節。他有些激動笑了笑，即使現在恐怕不適合做出這個表情，可他還是想笑。他曾在這和其他的同齡人玩捉迷藏和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也曾因為偷吃糖果被爸爸拿著掃帚追打，後來妻子挽著他的胳膊兩個人一起去市場買菜，也有提著自己的皮包踏上離鄉的旅程。

    薑平安跟在醫生身邊看著他一路走過來的心路變化，覺得明明是個已經要四十的中年人了，可卻一點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穩健，依舊像個毛毛躁躁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