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動著沉重的身軀,在這狹小的房間之中。我的靈魂就像一隻被囚禁的蝴蝶。
我從未見過浩瀚的夜空,我的認知之中最為深邃的便是周圍的黑暗。
誰能想到曾經的我們也向往過深空,現在像蛀蟲一樣棲息在名為文明的屍體間………況且寫到這吧。”
寫下了最後一句隨筆,他合上了並不算好看的筆記本——本就緊缺的紙漿用來製造這種不方便的信息存儲載體,這是他作為記錄員配發的標配。他並不屑於像其他記錄員一樣,但他寫的不過是為了迎合他們想看的罷了。
“一切為了規則,規則為了船塢。”牆上的電子屏閃爍著這幾行字。
他感覺這些線路與管道就像血管,源源不斷輸送著養分,供養著“船塢”這具巨大的生命。
環顧了四周,一間不大不小的房間,一張不知道送走了幾代人的木桌子一台計算機,和寥寥可數的紙質文件,他輕撫著金屬與混凝土的牆壁,自從從學校出來以後,這便一直是他的棲息之地。
他自豪的看了看胸前的編號:30689,代表著他是一個記錄員,在地下社會隻有少數職業能傳承災前的知識,記錄員就是其中之一。想著,他扶著牆上的水管慢慢起來。
他自然有傲氣的資本,他也像其他博學的人一樣,站在一般人到達不了的位置上眺望著遠方與身旁,過去與現在。
但就算再仰望星空也見不得能填飽肚子。
他忽的感到頭暈目眩,一方麵是起的太急,另一方麵便是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咚咚。”破舊的鐵門傳來了敲擊聲。“我進來了。”沒等30689回應,來者便踹開了門。
“有事嗎?”他沒好氣的問道。
“你看看你寫的是什東西!”來者單刀直入主題,說著把掏出的複印件砸在了桌子上。
“我寫了我該寫的——況且我已經寫的很含蓄了”
“你就不該寫這些!”
“循環水管漏水導致下麵一層的分配區被水淹了,工程部卻怎也修不好;生產部產出的機器與裝置的質量逐漸下滑,機器甚至罷工;從前天開始,就沒我就沒吃過一頓飯……”
“這可是要給上層人看的!”
,上層人。
從來沒接觸過的存在,他們仿佛就脫出了這個小小世界的存在,在遙遠的地方用著各種通訊方式發號施令。
“你認為上麵的人會好好看這些東西嗎?”他漫不經心的說著“沒準他們在的地方不止這一種消遣方式,沒準這些東西他們甚至看都懶得細看便當做擦嘴巴的紙扔進垃圾桶。說實話,你費盡心思掩蓋這些反而可能在他們眼就像個笑話。”
“你……”來者的臉色顯然不太好看。沉默了許久,反而是30689打破了沉默。
“我們什時候才能吃上飯?”689質問著。
“得看情況。”麵前的男人回避著30689的目光,本就亂糟糟的頭發下本就不大的眼睛躲閃著。
“什叫看情況。”
“這個月的補給到現在都沒運來。”
“現在是什情況?”
“有線通訊也中斷了,所以我們一無所知。”他拍了桌子一下,像是意識到什。“還有,剩下的無可奉告,怎現在變成你審我了?!”
“。”
“總之,你寫的嚴重有悖現實。”
“我有權利讓大眾看見。”
“還是那句話,你這不是寫給別人看的。”他咆哮起來
“他們不願意看這些,你不敢與他們對峙,反而脅迫要讓我們統一口徑。”89輕蔑的笑道。“這就是管理員嘛,這格局,你不如把你編號牌上的1給我。”
“那你滾吧。”他怒目道。
……
火光閃過,不過是地上燃燒的幹柴堆。
“這就是我為什在這。”30689坐在地板上說道,不過,他沒了那件經常穿的衣服,胸前的名牌掛著也是90689了。
而周圍的人一邊聽著,一邊把黑色的東西往嘴送。他也照著塞進了嘴,那間一種腥臭的味道在口腔中炸開,他的嘴巴像是形成了一片膜般變得粘滑。
“呸呸呸。”
“別嫌棄了,咱們工程部有的吃就不錯了。”一個人從火上拿下一片不知是什的肉。“試試這個吧。”
“所以說。”一個工友一邊慢慢嚼著,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你說你是寫了不該寫的東西,所以從3變成9了?”
“是這樣的。”他吐著口水,那好像粘痰一樣的垂涎粘在了地上吐都吐不幹淨。
“就算是小說也太草率了。”有人嘀咕道。“你這人想象力挺豐富的,沒找你去當那幫抄字員真的浪費了。”
“但事實就是這樣。”689漱了漱口,笑著說道。“小說還需要邏輯自洽,而現實永遠是草率且無趣的。”
“好了。”背後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不管是不是在說笑,咱們都要友善點對待新人;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從上麵下來的,都請你放下以前的架子。”他從上麵一層台階跳了下來。
“咱們可比那些人有趣多了。”紫外線燈的紫光照亮了他的側臉,顯得他俊朗的麵部線條更加清晰。“相處愉快。”
“沒必要和菜鳥這說話,頭。”舉手的人是887
“令人印象深刻的首次見麵。”689也伸出了手。他看見了這個人胸前的編號是456。
“請多關照。”
“行了,休息時間結束了。”他揚了揚手示意所有人起身。“咱們有新活了。”
“什活?咱們這不剛從隧道出來嘛?”有人反問道。“再不曬曬這紫外線我的骨頭都要軟啦。”
“忙完這一陣咱們就可以休假了。”456笑道。“不過首先我們得找到那掛列車,並且把通訊線接上!”
“挺輕鬆的啊。”
“我咋聽說咱們要去領武器?”
“別放在心上,多半是培育室的肉獸跑出來了。”456回答道。“前麵已經有工程隊去了,咱們隻需要開著車頭去把他們的東西拉回來就行。”
“還有肉獸?我以為它們早就死光了———不然咱們也不用吃這惡心的蛋白塊了。”有人笑道,粗糙的露出了稍微有點黃的大牙。”
“少貧嘴了。”
“明白我說的嘛?”456假裝沒聽到般。
“明白!”他們立刻回應道。
“小夥子們動起來!”456喊道。“多幫新來的拿點東西。”
“聽見沒有菜鳥,頭在叫大家照顧你。”
“先看好你自己吧。”689拎起了地上屬於他的褐色手提包,粗糙的材質勒的手掌痛。“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穩重些。”
他這想到,凝視著一旁黑色的車頭。卻又感慨萬千:不知自己的父母假如看到他如今的生活是否會滿意,自己當初費勁了一切才到了了3的位置,現今又要做著9的工作。
他們的影子逐漸單薄———原諒我吧。
走吧,帶上自己的過去。不要讓影子再次追上你,去往他們找不到地方。
他終於還是踏上了這架列車。
這是進入隧道的第二天。睜開眼便是車頂,狹小的讓他感到喘不過氣。
但不知為何,這次卻是近年睡得最安穩的一覺,也許是列車的搖擺——讓他想起了記憶或許存在的搖籃。他並沒有因為長時間的顛簸而惡心,他的身體似乎就是為了遠行而生的。
他望了望周圍安眠的同伴。
一切安好。
他在搖曳的燈光下在平板上寫道。
我不再隻是被囚禁在辦公室之中,雖然依舊狹小黑色依舊看不見天空,但能感到我的靈魂比以往更要……自由。
“你在寫東西嗎?”頭頂傳來了456的聲音,隻需微微仰視便能與他直直的對視。
“是,隨便寫點,可能是日記,也算是隨筆。”
“能讓我看看嘛?一直都好奇你們寫給上麵的東西是什——一般怎稱呼你這種人來著?啊對,文學家。”
“言重了。我們這種人其實不過是給少數人取樂,有個更好的形容詞叫弄臣。”他擺了擺手。“你相信我說的話?”
“當然相信。”456的笑很純淨,麵對的這個大男孩,689忽然不忍心對他有所隱瞞。
“其實……”他小聲嘀咕著。
“對了。我也寫了一些,你能幫我看看嘛?。”說著他遞出了自己破破爛爛的破爛的計算機。他順勢接了過來。
“完全可以——”
寫的很不錯,雖然用詞並不華麗也說得過去。
“你很想去地上嘛?”689問道
“是啊,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親眼看看夜空是什樣子。”456笑道
忽然間,他的眼前一黑,視線隻剩兩台計算機屏幕慘淡的光,和456被微光照亮的臉的輪廓。
“斷電了!”門被推開,手電筒的光打了進來。“列車正在減速!”
“什情況?”
“不清楚。”
似乎有什東西砸在了車窗之上,發出了悶響。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456拉開了車載電源,喝道:“檢查一下自己家夥在不在。”
一瞬間,車內亮起了光。
“都在的。”
沒等說完,眾人便發現車外被光照亮的地方,都被一種黑色甲殼的不明生物爬滿。
“這是什東西?!”
“別慌張。”
在這時候,689突然拉下了燈的開關。
“幹什?!”
“你想被注意到嗎?”989低聲道,他知道對方有沒有視力都不好說,但萬一呢?
列車滑行著,兩側的參照物運動的越來越慢。而地上的這些東西閃著微弱的光,有些探著不大的腦袋望著車廂———他們有理由相信,當這列車停下的時候它們就會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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