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農業時代，主色調是太陽的金黃。然而在一開始，隻有秋雨的垂憐才使得勞動的色彩——作物的稀稀疏疏與野草的綠區分開。

    工業時代，主色調是星星的亮斑。然而在一開始，隻有喇叭的提醒才使得勞動的溫度——星星的冷冷清清與燈泡的熱區分開。

    2035年，人體機械化打破了脆弱的50%倫理約束，機械化一躍達到90%。機械革命的主色調是什？人不能想象生活中不存在的東西，同樣也不清楚:自己將在曆史中扮演什樣的角色。

    第一章她是誰

    輩分是計劃生育之前的年代的特色。祖父一代輩分平等，父輩一代亦然。假設父輩成家前後，祖父一代又添丁(暫呼“次”)，盡管年紀遠小於父輩，輩分仍然平等。等到父輩再添丁，是為小輩。小輩與“次”輩分上可是隔了一代，盡管年紀相仿。“少生”，再“添丁”的概率小了；“優生”，高齡生育也減少了。

    “小時候我抱過你。”

    2055年的城市夜空清朗，每個人都能找到與自己對應的星星。偶爾也會是一片混沌，有人說這是隨處可見的無線充電樁衍射惹的禍。

    “因為我記得……小時候我抱過你啊。”一回想這句話心就直犯嘀咕。在眾人鼓動下李光登要到的不僅是聯係方式，還有捉弄。一夜輾轉的他拿起電話又擱下，盡管朋友都在取笑，但那笑盈盈的眼眸卻揮之不去。“黑夜給了我黑色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電話鈴聲這時候倒是不請自來。

    “回不回來？”電話父親憨厚的聲音直入主題。又是什日子要到了，李光登閃過這個念頭。“爸，白雁秋你認不認識？她……”他還想著怎把話說得不動聲色一點兒，聽筒突然傳來了陌生的笑聲，料想應該是親戚鄰居的無關動靜。

    “你回來不就知道了？”脆生生的嗓音使得電話如同發燙的電鐺，他頓時臊得無地自容。“誰打的電話？”李光登掛掉的電話的另一頭，父親的聲音這才響起。人兒隻是笑笑，看了看逐漸熱鬧起來的窗外。

    記憶的站台變化的隻有候車的乘客。旁邊是新建的一所小學，劈……啪啦，一幫小孩兒在丟著石子，默默承受這不相幹的快樂的是那城被淘汰下來的機器人門衛。劈……啪啦，李光登實在不能欣賞的童趣音符。

    “咯咯……小棉襖來了。”手大包小包的李光登承受了不少“女婿上門了”之類的議論。“我爸呢？”他打起了退堂鼓。“你不是有問題要問？”白雁秋慢慢眯起眼睛。她是誰？李光登迷糊，明明年紀隻小不大，憑什敢說抱過自已？而且，假如她說的是真的的話……

    如同田梗上孤獨的火車頭，父親李洵傑擔過一擔子的山色煙雨。“回來了？”記憶熟悉的明知故問。白雁秋的背影飄出噬魂奪魄的飯菜香氣，父親也會做飯，不過“多燒幾個菜？你來”、“沒米飯了就別吃菜了”之類的話還曆曆在目。

    “她是不是……”麵對兒子不自然的表情李洵傑默默點了點頭。當下90%機械化的，就有白雁秋這一位。“當初她選擇……應該和你差不多年紀。”

    第二章亂套了

    2035年的馬路是熟悉的灰色，鋼鐵山巒的溝壑，人在雲霧張望、彷徨，地上是川流不息的斑斕的牆。

    “不著急，”寬敞舒適的轎車內，男人握住心上人那冰涼的玉手，馬上就好。”“天冷了，還是我來接你……忘了嗎？跟你在一塊兒才是我最享受的工作。”駕駛座上的那位磁性的嗓音，實在令人耳廓發熱。

    在車燈下原形畢露，昏暗的地下室稀疏冰冷的樹根。密密麻麻的蟻卵，色彩低調或者綺麗。嗶——伴隨著短促汽笛，女人才看清了那個發白的身影。嗶——伴隨著短促汽笛，那個白色的身影在迅速被放大。

    “趴下！”當一聲，晶瑩的玻璃雪花片一般飛舞，盡管玻璃的邊緣並不鋒利，哪見過這架勢的她還是不由得尖叫。“叫得真難聽，這個雛兒還有興致……顧少爺？”“，你的答案……是撕毀卷子？”顧姓男子搖了搖頭，從車內出來的動作幹淨利落。“如果可以讓最後一個人類在恐懼中渡過……”讓人不寒而栗的古怪顫音，經久不絕，“我不介意活到每一個關節都生鏽腐朽。”

    “那盡管來吧。”男人擺開迎敵的架勢。“你會給他打死的！”頭發散亂的女人壓低聲音，顯然對擋風玻璃被硬生生打穿仍然心有餘悸。“剛才的，你認為我做不到嗎？”當。一輛倒黴的小轎車被他選中，驚得她愣在了原地。

    “不過不能確定能不能打倒他……”男人咧嘴笑了笑，“這不是找死，對嗎？這條街外麵就有一架機器人保安，會操作的吧……現在我隻有依靠你了。”頭腦還是一片混亂，剛剛打碎擋風玻璃的手輕輕覆在了那發白的臉上。“會沒事的，我能拖住他。”

    啪、啪、啪——街道黃燦燦的燈光與積水的刺冷在腳踝處遊離，體溫正在被雨霧貪婪地吮吸。亂套了，這個世界全亂套了！“走、別回頭！”錚——一輛列車在急車，緊接著當、當地冰雹掉了下來；噗噗、噗，噗……動靜越來越小，縮成一根根汗毛。刺啦啦！不由得肩頭一顫，連影子與燈光被撕扯成了數段。急切打亂了頭發，悲戚被充斥於胸腔，呼呼——車燈追逐著她疲憊的呼吸聲。

    “你的跑步成績比他有長進多了……”機器人保安身上，沒有理由在這兒的顯示屏被她慘白的臉照亮了。“不要殺他，不……”女人一下子跪倒在了機器人的腳上。遍身汙穢、肢體殘缺，奄奄一息的男人哪還有當時的神氣與自信？“我當然不會殺他……”那個黑漆漆的身影獰聲道，“恐懼，是我的養料。”

    急功近利，也意味著危機應對的措手不及。前董事的兒子被襲擊的視頻被上傳到了白雁秋的電腦郵箱。她不過錕鋙工業的邊緣得不能再邊緣的新晉“吉祥物”，盡管感覺震撼，對事端的來龍去脈一無所知。篤篤，敲門聲響起，一對眼睛的疲憊感占據了整間辦公室。“老板，我不想死。”“你……先進來。”她扯出一絲笑意，麵對著門縫上的那顆腦袋，壓抑著從椅子上跳起來的衝動。“不想死，我……不去！”

    “**，打擾了。”沒過多久一夥黑色製服二話不說也闖了進來。“那個人呢？他去哪了！”領頭的咆哮道。白雁秋指了指那扇規整的窗口，這離地麵有一百二十來層，不過此刻沒有人質疑她的話。“完了……全完了！”“既然全完了，現在不介意告訴我發生了什吧？”無動於衷的白雁秋笑盈盈地問道。

    第三章他是誰

    “老白的孩子？哦，這是第二份答卷。”頗費周章，白雁秋找到了鋃鐺入獄的前董事顧桓成。“什答卷？”令白雁秋感到意外的作為一位父親的冷漠，自己兒子明明還在昏迷。“謝謝你能來看我，”顧桓成打了一個哈欠，精神很快萎靡了下去，“電腦很快還會有其他視頻，麻煩了，如果有滿意的成績，再考慮考慮……”帶著一頭霧水的白雁秋回到了辦公室發呆打卡。

    “我不是、我沒有！”李洵傑的出場不免狼狽，黑色製服們包圍著他，如同一股股捆紮螃蟹的麻繩一般。白雁秋知道自己的權限比門口的石獅子高不了多少，如果真是烏龍，相信公司的人馬也不會亂來。回到冷清的辦公室，一封新郵件等候多時。這次會是什視頻呢，一副硬朗的麵孔出現在屏幕。“等等，”白雁秋喃喃道:“這男人是不是在哪見過？”

    李洵傑的回憶，那原先不過是一個委托。“沒辦法啊！我隻能求你了，鬼知道我那老師會在這時候……”麵對著室友的軟磨硬泡，自己還是答應了下來。其實他也明白:如果真有急事自然可以約好下次再約。室友一邊埋汰網友、一邊拉不下臉的姿態也不是第一次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什好緊張的呢？邊第三排，她抬頭，岸堤弱柳一般齊肩的短發柔順。那眼眸是三分的懵懂，七分的沉靜。“林析？”她肯定地點了點頭，目光躲閃，手背的細白也縮回了桌子底下。“你知道的，我隻能接受無性戀愛。”無線？什網絡新詞匯，李洵這才從那一份大海的沉靜中回過神來。“那個，你要不要見見孩子？”孩子，什孩子？一時間畫麵之外的白雁秋頭腦也宕機了。

    從碰麵開始視頻到這就結束了。郵件有兩個視頻，差了兩個月有餘這一個時間要靠前不少。如同第一次看到大海，第二個視頻的李洵傑貓著腰，隻不過這一次撿拾的不是美麗的貝殼，是一向唾棄的“沙子”。相似的年紀，一個小男孩安安靜靜地蹲坐在攤子跟前。如果這個小家夥肯發出一點兒的聲響，也不致於招來之後我們想象中的打罵。

    下一秒，李洵傑的右手在被慢慢放大，畫麵晃了晃，他慌張抽回了手仿佛碰到了一個汙穢到抽象的陌生物什。“假的。”小男孩吭聲頭也不抬。一呼一吸之間李洵傑已經溜出了十數米，隻不過，自然要在拐角跟攤位的主人撞個滿懷。“哦……好久不見。”“你認錯人了！”“我沒認錯……我進的貨。”林析的手勁不小，臉上卻是輕鬆的微笑。

    第四章從哪來

    “沒了？”麵對皺著眉頭的顧桓成，她隻是輕輕揚了揚嘴角。白雁秋展示的是不完整的視頻，而他也不難猜到。“我答應過你爸，不會讓你卷進來……”“就比如像今天這樣？”白雁秋指的正是自己被迫中止學業，像傀儡一般被那些董事擺上台麵。“想來我不說的話，你也不會善擺甘休，”顧桓成退了一步，“考考你，怎理解90%機械化？”“隻保留大腦器官？”白雁秋猜測，盡管自己見過的機械化人物大多擁有高明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