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城市依舊喧囂，色彩斑斕的霓虹燈照耀在高聳的建築物上，巨大的廣告海報占據了整個樓體外表的電子屏幕，商店的招牌在較低樓層的窗外一閃一閃，光暈迷離。

    街道上的車輛來來往往匯聚成汩汩溪流，尾部的車燈拖拽出一道道搖曳的射線。四散的光芒給人一種虛假感，讓人覺得這個世界並不真實，卻又無法掙脫。

    漫天的無人機夾帶著一個或多個包裹穿梭在高樓大廈之間，其外表均被覆蓋上了背後商家專有的塗裝。

    幾座鋼鐵天橋懸架在空中，縱橫交錯，大部分路段因前方有建築物阻擋，直接在大廈外表開了兩個洞口，延伸進建築物內。

    鳴笛聲遠遠傳來，一輛五彩的磁懸浮列車急速駛向城市，衝進一座高樓，剛從另一邊出來緊接著又進入了另一座高樓。這樣一隻速度極快的龐然大物卻如遊龍般敏捷地行駛在參天森林中。

    待整輛列車都通過後，樓體開始旋轉，眾多洞口傾斜重新組成了一條新的路線，又一輛列車從下方啟動，沿著新路線向斜上方駛去。

    阿艮尼斯背著一個白色雙肩包，校服敞開著，耳機放著一首早已過時的嘻哈歌曲。他漫步在大街上隨著音樂自娛自樂地舞動著，並時不時朝路人揮揮手，打招呼。

    過旁的路人有的視而不見，有的則投來鄙夷的眼神。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因為在舊民區這一片，幾乎每個人都知道有個小夥子會在放學後癲瘋似的一路跳舞回家。

    這個時代，不管貧民還是富人，差不多都會裝上一兩個義肢緊跟潮流，把身體原有的部位貢獻給醫學。高度科技化的機械假體不再局限於殘疾人，而是已經風靡全球。這就是賽博朋克時代背景下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人們會更依賴於科技，並逐漸與科技融為一體。

    然而阿艮尼斯卻與眾不同，格格不入。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機械科技改造的痕跡，皮膚四肢完好無損，如同一堆燃盡的柴火中有一根漏網的原木。這讓一部分人看他很不順眼。

    綠燈亮起，冗雜的人群通過十字路口，阿艮尼斯沿著街道一路直行。兩邊的商鋪張燈結彩，雖然今天不是什重要的日子，但他們依然盡力營造出一種熱鬧非凡的氣氛以此來招攬客戶。

    穿著暴露的虛擬人物全息投影圖像在各家歌舞廳和酒吧門前擺弄著傲人的身姿，其他店麵門口的“宣傳員”則隻是向過路的人群鞠躬，遇到有消費意向的顧客就會伸手引領他們進去。

    阿艮尼斯手捂耳機轉著圓圈，一名濃妝豔抹的虛擬舞姬朝他張開雙臂，換做別人早傻樂著迎上去一頓假親，隨後被領進去過度消費了。可阿艮尼斯跳過一隻圓舞曲後和虛擬舞姬來了一個熱情的擊掌。

    一雙髒兮兮的手毫無阻礙地穿過了虛假的投影，阿艮尼斯哼著小曲揚長而去。虛擬舞姬又轉頭向其他行人拋起媚眼來。

    這棟商業樓上方的一扇窗戶被打開，光著上半身的男人探出來他那禿到反光的腦袋。他的大半個胸膛都已經被改造成機械的了。他將手向後伸去摸索著什，眼神卻一直死死地盯在窗外。

    阿艮尼斯跳著舞步正經過樓下，男人抓準時機把一包人造奶扔下樓，不偏不倚地落在剛剛旋轉一周的阿艮尼斯手。

    人造奶是一種用多種廉價的營養品混合起來，略帶牛奶味道的人工仿製品。因其價格低，營養好，廣受舊民區居民的喜愛，尤其是貧民。

    “謝啦！弗叔！”阿艮尼斯揮手向樓上的裸男致謝。

    “今天放學早啊孩兒！”弗潤德斯普自己撕開一包奶。

    “嗯對！明天有考試，今晚學校早放學回家複習！”

    “好好考啊！你奶奶還指望著你繼承她的手藝活呢！”弗潤德斯普笑著，呲開一嘴的銀牙。

    “你是在咒我考不上好大學賣藝謀生嗎？走了走了！”阿艮尼斯也笑著回應。

    其實阿艮尼斯的奶奶梵睦萊已經變成植物人有三年多了。弗潤德斯普自己患有心髒衰竭和下肢殘疾，但因家境貧困沒錢去治，足不出戶。唯一的積蓄拿來換了顆人造心髒，手術過程中發生意外，導致胸部幾乎都被替換成了機械體。

    平時來看他的人也都沒有向他提及這回事，以至於他到現在還以為阿艮尼斯的奶奶仍在地鐵站門口賣弄手藝呢。

    弗潤德斯普一直以來都是靠每個星期的社會救濟金勉強度日，就算日子過得如此寒酸，也會每天留給阿艮尼斯一包人造奶，他知道阿艮尼斯的家庭也好不到哪去，窮人就該互相同情。

    阿艮尼斯小時候父母就雙雙去世了，是奶奶一手把他撫養長大的。梵睦萊對他的護和關愛遠超過對他人甚至對自己的。

    可命運卻給他們祖孫倆開了個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