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多年前,一個足於銘記終生、足於令靈魂悸動的夜晚!
明月中天,花香四溢。
空氣中都流動著令人沉醉的芳香。
蓮花山上,層巒疊翠。曲折蜿蜒、深邃幽遠的後宮庭院。
暖閣閨房,溫床錦帳。
蓮池宮年輕的少宮主高貴端莊、美麗無比,欺霜賽雪的肌膚,柔嫩似水的身段······全身都流動著青春妙齡女郎特有的溫馨與柔情。
這美麗的女郎已經在和風流倜儻的鐵鵬少俠對飲中喝醉了,此刻正輕輕地倚靠在綿軟的暖床上······這琥珀色的美酒據說來自西土,居然有著一種仿佛被下了藥一般的厲害。也許,這原本就是一種強效的藥酒,竟然能讓功力修為已經很高的她,前所未有地醉眼朦朧,辨不清方向,分不清人影······
這時候幽王宮宮主鐵德奇異地出現了。
他充滿嘉許地望了一眼自己家族的大管家、鐵鵬總管、這位瀟灑飄逸的少俠,然後揮手讓這位得力愛將自行離去。
他自己則滿懷狂喜地進入了香豔的閨房,手足顫動地關上了厚重的房門······
這是個令他終生難忘的春宵。
這是他生命中最刻骨銘心、進入血脈與靈魂的、幸福的記憶。
誠然,這原本就是一個處心積慮的、刻意的安排。
誠然,這樣的安排是不道德的,也為此傷害了無數相關、不相關的人······
光陰荏苒,往事如風。
······幽王從遼遠的回憶中悠悠地清醒過來,望著眼前這個已經長大的癡子,無法掩飾心中那奔湧而出的父愛,“為父要補償你的,雲兒!”
“······”一絲苦笑,浮上了癡子的嘴角。
“為父要讓你當上幽王!你會擁有廣袤的土地,無數的臣民,數之不盡的黃金、白銀,巨大的財富······”
“夠了!我不需要。”癡子打斷了他的話。
“那你,需要什?”幽王的眼神有些迷離,很是詫異地說道,“你需要更大的江山嗎?為父可以為你去爭取······”
“我需要的,隻是一個正直的父親!”
癡子實誠地說道,“我的父親可以地位低微,可以沒有什財富,但是要做人光明磊落,做事有擔當!”
“······”幽王的臉龐不由地火辣辣的,有一些泛紅。但他的眼眸,卻閃過一絲驚喜的、欣賞的光輝。
這是一個淳樸的孩子!
他也深知,這孩子說的是真心話。
這愛子雖然沒有什物欲,卻絲毫沒有改變幽王定要給予的初心。
隻是,他說的做事要有擔當,是什意思?“你如何對我母親交代?”癡子問道。
“······”幽王無語了。
蓮池宮的追殺令,其實終極原因終究是因他而起。
若非幽王宮的實力太過雄厚,是超級大派的存在,隻怕早已經被蓮池宮連根拔起了。
須知幽王宮治下的臣民固然眾多,但絕大部分並非武道修士,並不具有強大的戰鬥力。
決定一個門派隆替興衰的依然是武道修士的整體實力。
“你能夠獲得我母親的諒解?”
癡子的話語很樸實,其實卻是很犀利。“你母親?”
幽王目光閃動,幾乎要低垂下頭去了,聲音也變得有那一些蒼涼了起來,“為父知道·····為父知道,對不起她······”
“都是為父的錯,為父本不應該······”
幽王再度陷入了回憶之中,喃喃地道。
“不應該讓鐵總管去執行這個計劃,去接近你母親,騙取她的信任······然後我自己乘機而入,做了你事實上的父親······這確實不光彩······”
幽王這樣說著。
許是觸動了久違的、內心的柔軟,幽王的聲音已經是越來越低。
說出塵封多年的真相,是會觸動往日的情懷的。
但他還是要說出來,要讓癡子明白當年的真相。
隻是體內慢性的劇毒似乎又在發作,再度地牽動內髒,氣血翻騰,湧上喉頭,就要噴將出來——
他默默地蘊聚體內的真氣,強行地將之忍住。心中不由地歎息,“這毒是發作的越來越快了,所幸我還有足夠的功力來抵禦······”
“隻是不知,金龍飛的天鷹丹煉製得怎樣了?不知有沒有那快煉製好······”
也許,鷹王的天鷹丹,配合自己超強的功力修為,能夠帶來一些良好的希望吧。
他默默地想著,強行忍住體內毒性發作的創痛,硬生生地把湧上嘴角的熱血往回咽。
也就在這樣的時刻,驀然,殿頂上空傳來一聲焦雷般的巨響,“”地一聲巨震,碎裂出一個巨大的空洞來——
一道娟麗、曼妙的身姿從天而降,佇立於空曠、寬敞的大殿之中。
身姿絕美,容貌端莊,光彩照人,渾身散發著幾乎令人不敢久視的高貴氣質······正是素來有仙子之稱、名動天下的蓮池宮主。
“阿媽!”癡子不由地喚道。
蓮池宮主深情的目光凝望著愛子。
原來蓮池宮主一直關注著愛子,一路守護著他。適才藏身於宮殿殿頂之上,恰好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
原來二十年前,那和自己一夜春宵的情郎,竟然不是自己心心念念、風流倜儻、才貌雙全的少俠鐵鵬,而是麵前這樣一個躲在暗處、運籌帷幄的鐵德幽王。
自己一直以來,竟然是如此地冤枉了、錯怪了當年瀟灑飄逸、前程似錦的少俠:鐵鵬!
造化竟是如此弄人!
真相竟然是如此地齷齪、如此地不堪!
過去不可重來,往事可堪回首?
幽王卻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無法承受內心巨大的情感激流的衝擊一般,全身直立了起來!真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樣的情境下,居然見到了從來未敢奢望見到、從來不敢見到的玉人!
這是一個、一度隻會出現在夢境一樣的人物,以為今生,再也不會有再度見麵的機會,想不到現在居然就這樣活生生地出現在麵前。
她依然雍容華貴、光彩照人!
歲月的流逝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反而更是增添了很多成熟的風韻,增添了幾許高冷的貴氣。
她是如此地冷豔,極其高深的功力修為更是讓她散發出一種令人不敢靠近的威儀。
“蓮池宮主······玉瑤······”
幽王心中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一般,喃喃地低語喚道,“你來了······”
“鐵德!”
蓮池宮主玉瑤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幽王,往日的景象瞬間不斷在腦海中翻騰,心中悲憤不已,百感交集,“你,你幹得好事······”
簡潔的幾個字音,其實已飽含了千萬般的情緒。
她氣憤地都幾乎說不出話來。
幽王聞言也是如遭雷擊一般,臉色蒼白,渾身顫抖,腦海仿佛經曆了無數的歲月滄桑、經受了無盡的風雨洗禮,此際一片空白,重重地跌回了他的寶座之上。
他的視線都有些昏花模糊了,顫聲說道,“玉瑤······是我對不起你······”“一句對不起,就有用嗎?”蓮池宮主的芳心都被片片撕碎了,如同飄落的花瓣,在寒冷的風中飛舞、淩亂······
“你知道的,我一直仰慕著你!”幽王實誠的聲音隱隱有著一種深深的蒼涼。
蓮池宮主的芳心有些微微顫動。
當年的情景如浪潮噴湧一般,不可遏製地、不由地浮現在腦海······
確實如此。
幽王鐵德也是天生麗質的她眾多的仰慕者、追求者之一。
“隻是,你喜歡的是鐵鵬總管,是我府的管家,不是我······”
幽王的落寞的神情難以掩飾無盡的傷感和遺憾。孤獨的情,從來不會有相互的愛更顯甘美。
所戀之人雖然近在咫尺,其實兩心遠隔一如天涯。
這從來都是徒感悲傷。
曾幾何時,他也曾經有過至情至性,隻是隨著歲月的流逝而不斷地被淹沒。
“你寧願選擇他、選擇一個下人,也不願選擇我······無奈之下,我才會出此下策······”幽王低沉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懊悔和感傷。
“你······”蓮池宮主氣憤填膺、悲憤交集,身軀都不由地有些顫抖。
無論是怎樣的理由,也無法撫平她內心的傷痕。“是我不對······”幽王昏昏沉沉的眼眸,隱隱閃過一絲哀痛的淚光,瞬間已被掩藏在心,“如今你要殺要罰,任由你吧······”
他已經放棄了抵抗,放棄了武裝,就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蓮池宮主不禁凝望著他,目光深邃如水,“你以為我不會殺你嗎?”
她聲音很是冰冷,體內強大無比的厚實真氣不斷地凝聚、匯集於芊芊玉手······
隨著強勢奔湧的真氣流,她緩緩地舉起了玉掌——
那可是蘊聚了極其深厚功力的“清蓮神掌”!
這一掌下去,勢必有雷霆之威,即使是堅硬、巨大的花崗岩,也會被轟擊地化為四散紛飛的碎片。
幽王輕歎了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簾。
麵對這絕美、高貴、功力深不可測、超凡脫俗的蓮池宮主,這位讓他心心念念、無比仰慕的一代佳人,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誌。
他此刻已經不再是叱吒風雲的幽王,隻是一個接受審判、等待死亡判決降臨的垂垂老人。
蓮池宮主的“清蓮神掌”就要轟擊而下了······
也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愛子的聲音。
“阿媽······”
是這樣宛如天籟一般的聲音!蓮池宮主玉瑤的身軀不禁微微地震動了一下。
她的芳心分明受到了很大的震撼,不由地望向了至親的愛子。
她接觸到了癡子清澈如水、似乎還隱隱蘊藏著迷蒙的、令人心動的水霧······
她的芳心顫動了一下,不由地、輕輕地放下了蘊聚著功力的玉掌。
是的!
看在兒子的份上!
她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已經下不去手了······
無論怎樣,不管如何,至少不要讓至親的兒子感到為難和傷心吧。
在放下清蓮神掌的瞬間,她分明感到自己,似乎此生再也不會有去報複的做法了。
隨著玉掌的放下,滿腹的悲憤與仇恨也在這瞬間放下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穩住了奔騰的氣息,勉力恢複了一些平靜。
她看了一眼滿懷懊悔、生無可戀的幽王,高深無比的功力修為早已讓她看透了幽王強行忍住的毒素與內傷,不由地說道,“不要以為這次放過了你,你就能活多久!”
“······”一直沉浸在傷感中的幽王,聽到這如同特赦一般的天籟之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巨大的幸福如同海潮一般地湧進了胸中,重新點燃了已經熄滅的生存的意念。他知道,這一定是因為愛子鐵雲的緣故,才會讓現在這一切變得如此美好。
“你好自為之吧!”
蓮池宮主的聲音是如此地悅耳。
她也沒有再多言,隻是望著愛子,輕聲說道,“我們走吧!”
“好的,阿媽!”
癡子亦是點了點頭,跟隨自己的母親前行。
可是不知為何,隨著前行的腳步,一種莫名的、不祥的預感,卻是如此清晰地湧上了心頭。
在這偌大的、空曠的大殿上,腳步叩擊在冰冷、堅硬的大青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就在走近宮殿大門的時候——
驀然,厚重堅固的紫銅大門被“轟”地一聲猛然撞開,步入了五道高大壯碩的身影。
皆是身披血紅色錦緞長袍,胸口衣襟上有一個碩大的白底黑色骷髏頭標誌。
這標誌與幽王宮特有的標誌是明顯不同的。
這是來自西土的最為龐大的宗門,惡名遠揚、令人聞風喪膽的“血魂宗”的標誌。
“血魂宗”初始之時,也不過是西土縱深腹地一個中等規模的門派,但卻在曆代掌門宗主野心勃勃不斷地開疆拓土、瘋狂肆意擴張下,遠交近攻、不擇手段逐步侵吞了四麵八方數百個中小門派,一躍而成為西土實力最強的超級宗門。尤其是近些年來,更是鯨吞了實力強大的黑熊幫、人數眾多的野狼派、接壤東土的鐵槍門,一路銳不可擋、勢如破竹,聲勢極其浩大。
不斷壯大的實力,同時也滋生著不斷膨脹的瘋狂念想。
縱使西土之遼闊、廣袤無垠,也早已包藏不住奢望雄霸天下、侵略成性的勃勃野心。
為首的壯漢正是“血魂宗”的掌門,功力修為已達五甲子後期巔峰的頂尖武修,人稱“在世冥王”的宗主摩羅。
緊隨其後的是“血魂宗”的四大頂梁柱級主將。
東部主將,“誅心血劍”摩遠。他常用的武器是一柄血紅色的、厚重而碩大的長劍。南部主將,“追魂血槍”摩高。他的常用兵器是一根沉重的、黑杆紅尖熟鐵大長槍。
西部主將,“精鋼血手”摩深。他擅用的兵器是一副百煉精鋼鍛製的碩大長手套,可拳可掌,堅韌無比。
北部主將,“絕命血刀”摩海。他顫長的武器是一柄沉重犀利、赤紅色寒鐵精鑄大長刀。
這四位戰績顯赫、威風凜凜的血魂宗大將,功力修為都已經達到了驚人的五甲子初期的層級,無論哪一位,都已是可以開山立派、稱霸一方的存在。
也正是這包括宗主在內的五大頂級武修高手的肆意殺伐,血魂宗才得於在短短的時期內迅猛地崛起,一躍成為幾乎雄霸西土的最大宗門,勢力已經直達東土。曾幾何時,天下武修,一直是東盛西衰的格局。
稱霸東土,幾乎也就稱霸了古武大陸,西土基本是忽略的存在。
東土的武修門派曆來實力雄渾、底蘊深厚、高高在上,確實擁有著明顯重大的優勢,幾乎不把西土的武士宗派放在眼。
隻是,如今,隨著這些年,遠隔數萬之外的、血魂宗的悄然崛起,形勢或許已經有了一些意外的變化和逆轉式的改觀。
“你們不能走!”
為首的“在世冥王”、血魂宗主摩羅冷冷地說道。
他身後的四位主將亦是手持兵刃,將蓮池宮主與癡子前行的道路完全擋住。
“你們要幹什?”
蓮池宮主玉瑤淡淡的聲音傳來。
她的風度和修養顯然已是隨著年歲的增長而越發地良好。
事實上,放眼古武大陸,誰敢這樣放肆、無禮地阻擋住蓮池宮主前行的道路?
“宮主請留步!”血魂宗主摩羅不由神情凝重地說道。
“你認識我?”宮主玉瑤難掩心中的驚訝。
“當然,蓮池宮主名揚四海,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血魂宗主摩羅的臉上勉強露出了一絲微笑。隻是不知為何,這微笑卻是令人感到一絲分外的猙獰。
蓮池宮可是不亞於幽王宮的頂級門派。身為門派掌門的玉瑤自然是血魂宗情報係統極其關注的重點對象,這對於摩羅而言,其實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宮主玉瑤可不這樣想。
畢竟這些年來她專心刻苦修煉頂尖武學,早已深居簡出,即使在宮、或者偶爾出外,她也會帶上老嫗的麵具,隱藏自己的容顏。
以至於真正能見到她真容的人其實已不多,也不容易。
如今,這素不相識的、體型粗壯的西土武修竟然能一眼認出自己的身份?
而且這些西土武修不隻是功力修為奇高,更重要的是分明來意不善。
雖然早已經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定力,但一種莫名的寒意還是瞬間湧上了蓮池宮主的心頭。
“你們是什人?”玉瑤不禁問道。
“你應當知道的!”摩羅頗為傲然地說道。
四大主將舉手過胸前,正對著胸襟上的白底黑色骷髏標誌,仿佛是在完成一種儀式一樣,齊聲說道,“我們是西土血魂宗!”
聲音無比嘹亮,仿佛能震蕩殿宇,顯然有灌注了一些內家真氣,很有些先聲奪人的氣勢。
西土血魂宗,這對於蓮池宮主而言,並不陌生。來自蓮池宮外部勢力的、發達的情報係統已經在近些年來,多次地、時常地提及血魂宗的拓張進展。
起初,蓮池宮主對此亦不以為意。
畢竟在這強者為尊、弱肉強食的古武大陸,在殘酷的叢林法則下,這樣的事例其實從來都不鮮見。
直到近期時間,與東土接壤的西土鐵槍門,也被血魂宗迅速肢解、分裂、直至吞並,這才不由地引起了蓮池宮主的關注。
或許,在這廣袤無垠的古武大陸,已經崛起了一個新生的強勢力量、足於超越東土地麵上任一門派的超級存在?
蓮池宮主其實通過之前讀過的情報,也早已知道這些人衣襟上詭異的標誌正是血魂宗,知道這些人來頭不小,此刻聞言證實,還是有一些難免的震驚。
畢竟,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大敵當前的濃厚氣息。
她甚至可以很敏銳地預感到,一場腥風血雨般的大戰,似乎即將展開。
山雨欲來風滿樓!
浩大的殿宇中,隱隱流動著寒涼的、濃重的殺氣。
癡子卻是和東土眾多的武道修士一樣,還是保持著之前根深蒂固、一貫以來的認知,聞言隻是說道,“西土血魂宗?沒聽說過!”
“大膽!”
四大主將臉色陡變,勃然大怒,“哪來的野小子,乳臭未幹,毛都沒長齊,竟敢羞辱我們血魂宗!”
“小子,你是不要命了,是嗎?”
“連我們血魂宗都敢說不知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嗎?”
“你這狂妄的小子,正好讓你的頭顱給我們血魂宗祭旗!也好讓你知道,什叫天高地厚······”
“對!把這小子宰了祭旗!”
“······”
血魂宗四大主將曆來凶狠,也全然不知、不管癡子是個什人,是做什的,隻是覺得他不過是個刀下待宰的羔羊,凶性大發,凶相畢露。
癡子倒是穩重淡定,沒覺得有什。
蓮池宮主卻怎能忍受自己的愛子受到他人這樣的威脅、欺辱,全身真氣瞬間匯聚,就要發作——
這時傳來了一個綿軟的聲音,“諸位,血魂宗的朋友,諸位英雄好漢,請你們放了他們,讓他們走!”
是幽王的聲音。
他的聲音顯得是這樣地低微,絲毫沒有久居上位者的豪強氣勢。
“放了他們?”
血魂宗主桀驁、淩厲的眼神閃過了一絲鄙夷,“你說的倒是輕巧!”
這完全是不屑一顧的語氣。
幽王卻是繼續低聲下氣,幾近哀求地說道,“看在本王的麵子上,請求大宗主放過他們吧!”貴為大王,富有雄偉的城池、廣袤的土地,竟然也有如此低姿態求人的時候。
四大主將心的鄙視之意愈發地濃厚。
但蓮池宮主和癡子,看到高高在上的幽王能這樣放下身段為自己說話,心卻不由地湧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哦?”血魂宗主卻是有些訝然,“你讓本座放了他們,為了什?他們對你很重要嗎?”
“是的!”幽王點頭說道。
他眼巴巴地望著血魂宗主,目光中充滿了期盼的眼神。
“他們是你什人?和你有什關係?”看到幽王這從來沒有過的、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摩羅心忽然很有些觸動,厲聲問道。
他的聲音灌注了真氣,回蕩在偌大的殿堂中,分外地嘹亮,甚至有些刺耳。
一股熱血似乎又要從劇痛的五髒六腑之中湧上喉頭,勢要噴將而出······幽王暗自默運功力強行忍住······不知為何,今天這劇毒不比往常,爆發得也太快、太急、太猛了一些······
幽王已是背後冷汗直冒,臉色變得如紙一般蒼白,難於掩飾此刻的虛弱,隻是低聲說道,“他們······是我的親人。”
“親人?”血魂宗主皺起了眉頭。
“是的!一個是本王的兒子!一個是本王的······夫人······”幽王的聲音時斷時續地傳來,很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說到“夫人”二字,他甚至不敢看一眼光彩照人的蓮池宮主,心其實卻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
聽到“夫人”的稱呼,蓮池宮主芳心最為柔軟之處似乎被觸動了一下,俊美如玉的臉上悄然地湧上了一片豔麗、羞澀的紅霞。
“夫人?兒子?”
血魂宗主聽聞卻是眼前一亮,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很有些驚異,不敢確定地問道,“你是說,蓮池宮主是你的夫人?”
一股從所未有的、激動的情懷不可遏製地瞬間湧入了幽王的胸膛,他幾乎顫抖著,閉上了雙目說道,“是的!”
聲音傳入耳中、映入心,蓮池宮主的臉色愈發地變得通紅。她曆來定力深厚,超凡脫俗,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那樣,如此地滿懷羞赧、芳心中一片淩亂······
“好!好!”
血魂宗主摩羅禁不住望著蓮池宮主和癡子兩人,撫掌大笑,“這樣說來,大家原本都是一家人了!”
“誰和你是一家人?”蓮池宮主縱然修養深厚,此際也不禁怒道。
“你相公和本座簽有協約,幽王宮與本宗結為友邦。這樣看來,你自然和本座是一家人了!”
摩羅認真、嚴肅地說道。
血魂宗竟然和幽王宮結為友邦?
這不是血魂宗一直以來遠交近攻、然後各個擊破、逐一吞並的慣用伎倆?
“這小娘們居然是我們這邊的人?”
四大主將自以為自身功力超群,目空一切,並不能尊重蓮池宮主這般顯赫、尊貴的身份,卻是依然在肆無忌憚地口出狂言。
“這小娘們長得還真不賴,細皮嫩肉的,皮膚還真好!”
“看著這身段,還真是惹火呀!”
“剛好適合給我們宗主做個小妾!”
“這種貨色也隻配做個小妾了,畢竟已經嫁過人、生過孩子了······”
“或者我們宗主玩夠了,賜給我們弟兄玩一玩,也不一定的······”
“······”各種汙言穢語,已是不堪入耳。
“住口!”
一股激烈的怒氣直衝鐵雲的頭頂,使得他不由自主地爆發出雷鳴般的怒吼。
強旺、浩瀚的真氣隨之外發激湧,作用於聲浪之上,爆發出了傳聞中的、一直名震天下的“虎嘯山林”功法般相同強悍的威力——
聲浪所及,眾人即使定力宏深、功力高強,也不禁為之心頭巨震,身軀微顫······
但聽一陣脆響,宮殿頂上的一些琉璃青瓦也在真氣聲浪中震為碎片。
威力如此之大,足見癡子的功力修為,似乎絲毫不在眾人之下。“你們不要太放肆了!”鐵雲喃喃地、補充說道。
望著愛子,蓮池宮主的美眸中閃爍著溫柔的光輝。
看向癡子,幽王的神情似乎也在這一刻變得祥和、平緩許多,眼神流露出欣慰與嘉許。
畢竟,這癡子的功力修為······似乎還行。
血魂宗眾人卻是滿懷詫異地望著這位外表如此文靜、柔弱的年輕書生,出奇意外地發現,竟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功力修為。
蓮池宮主的功力修為看不透徹也就罷了,畢竟這是個傳奇中的人物。但這文弱書生的功力竟然也看不清?之前看不清還以為他沒有什功力修為,但想不到他居然已經能做到真氣外放凝聚於聲浪!
這就有那一點意思了!
血魂宗主摩羅瞪視著這年少書生,眯著的雙眼似乎有那一刻閃爍著異樣的精光,“你,你真的是幽王的兒子?”
“······”鐵雲沉默不語,尚未作答。
幽王焦急的聲音已是傳來,“大宗主,他正是本王之子!本王懇請大宗主,先讓他離開······”
“本座沒和你說話!”血魂宗主摩羅粗暴地打斷了幽王的話,很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樣子。
“本座看你好像還有那一點本事!”摩羅目光炯炯地望著鐵雲,“你加入我血魂宗吧。”
“我為何要加入血魂宗?”年少書生不禁問道。
他天性淳樸,心絕不願意和這樣真正的邪惡門派為伍。但落在摩羅眾人的眼,卻是以為他對血魂宗認知太少、了解的還不夠。
“加入我們血魂宗,你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
“小子!我們宗主肯要你,你可是走了大運了!”
“小子,你還不趕快謝恩?”
“······”
四大主將的言語充斥耳中。
癡子卻是平靜如水,絲毫不以為動。吉人語遲、貴人少言。
癡子依然沒有太多想說的話語。
“這樣和你說吧!”血魂宗主摩羅決定點醒這個年輕的書生,“你的父親已經和我們血魂宗簽訂了協約,結為友盟。”
“······”
這是已經知道的事實。
遠交近攻,這是血魂宗常用的策略。
癡子依然沉默。
“我們西土血魂宗的大軍都已經快要到來了。現在就在這後宮不遠之處的外麵集結。”
摩羅雙目閃爍著淩厲的精光,“我們兩派人馬很快就要會師、聯合在一起,將外麵的那些中土門派一網打盡······”許是說到了宏偉的計劃,仿佛看到了即將成為現實的未來,摩羅興奮地握緊了拳頭,“到時,我們血魂宗就會一統天下,你們也會跟著爭光。”
“······”癡子、蓮池宮主的目光一齊投向了臉色蒼白的幽王!
幽王低下了頭,不敢正視這仿佛能把他看穿的、充滿了失望之情的視線。
“你加入了我們血魂宗,自然會論功行賞,你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摩羅看著這年輕書生說道。
這年輕書生竟然有著令人驚異的功力修為,招攬到麾下必然會成為他實現野心的一支主力軍吧。
“是的,論功行賞!幹好了的話,小子,你可以當上百士小隊長了!”“不止吧,人家是個王子,我看最少可以當個千士中隊長!”
“千士中隊長,也是偏將級別了,已經很不錯了······”
“······”
血魂宗四大主將囂張的話語如同微風拂過,並不能激起癡子平靜的心湖上點滴的漣漪。
他隻是仰望著高坐在王座上的父親,聲音不禁有些顫抖,問道,“他們說的話語,都是真的嗎?”
“雲兒·····”幽王的聲音有些顫動。
“我隻問你,你們聯合起來,一起作戰,共同對付外麵的各大門派,是真的嗎?”癡子凝望著這高貴、尊榮的父親,良善的心在顫動、在泣血。
“是的······”
幽王無力地點點頭,吐出了這石破天驚的兩個字。
這引來的是血魂宗眾人得意洋洋、又滿是鄙夷的獰笑與目光。
蓮池宮主也是望向了幽王,美眸亦是充滿了驚異。
歲月的流逝已經使她的心智變得分外成熟了。她如今畢竟已經非同尋常,看事情不會隻看表麵。
“你這樣做,會坐實‘幽王宮邪惡’的傳言!”
癡子望著這高高在上的父親,眼眸中已經止不住地湧起了一片水霧。
幽王宮名聲風聞曆來不好,一度被劃屬於黑道邪派,幾乎就要成為古武大陸共識,如今這種情形勢必實錘,鐵證如山,再無重歸正道之可能。
“······”幽王無語,隻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
“你這樣做,會成為毀滅東土武修的千古罪人!”癡子的心,已經忍不住地陣陣劇痛,眼淚也禁不住地就要掉落下來。
“這樣的後果,你知道嗎?”
“我知道······”
幽王低聲地喃喃。
思緒,不禁又回到了半年之前。
血魂宗的宗主摩羅和四大主將,喬裝改扮,混入了固若金湯的幽城、守衛森嚴的幽王宮。
他們殺害了宮的幾位大廚,並冒充成他們的樣子,在食物中混入了西土特製的獨門慢性毒藥,不斷地給幽王下毒。
這是一種能夠針對極高功力修為的慢性毒藥,而且每天不斷加入,重量累積到足以摧毀幽王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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