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眠根本不需要秦濯或宋瑜的承認。

    因為它已經確定, 夜墳酒店剛剛上任的“宋經理”就是名震鬼怪屆的宋瑜小姐。

    想到那群瘋狂的粉絲，宋瑜就開始頭疼，“你直接說你的目的。”

    無眠看了眼身後的大門, “能否進去談？”

    宋瑜左右瞥了眼，發現這的確不能算是談話的地方，便帶著無眠前往公共區域, 那有一套沙發組, 正好適合談話。

    其中一位怨氣姐姐不知道從哪端來了三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放在他們身前。

    “謝謝。”無眠接過茶水，笑著對那位看不見的怨氣姐姐道了謝。

    他剛要開口, 瞥見秦濯就坐在宋瑜身旁，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心對這位儲備糧的受寵程度有了新的印象。

    既然宋瑜對儲備糧在旁邊一起聽沒有意見，無眠這個來尋求幫助的自然不會蠢到要他出去，開口說到：“是這樣的，完美醫院最知名的科室就是塑魂科, 太多鬼怪對自己的靈魂外型不滿意，希望醫生能夠幫它們重新塑造靈魂的形象, 例如新增兩個腦袋、在背上或者胸口安上一張嘴。”

    原來那些奇形怪狀的鬼怪都是從完美醫院塑造的新形象。

    那它們的審美還真夠奇葩的。

    宋瑜在心底默默吐槽, 一邊回應似的微微頷首。

    “當然, 我們也會接到一些要求，把自己受損的靈魂恢複成美麗的外型——說句題外話，先前傳聞中宋瑜小姐有三頭六臂，腹部有尖齒大嘴, 我們醫院當時接到好幾位鬼怪, 都希望把自己的靈魂塑造成那種模樣, 以此來表達對您的崇拜。”

    宋瑜：“……”

    她好像記得當時怪誕小鎮就有個三個腦袋的粉絲表達得相當激烈, 它該不會就是跑去塑魂的一位吧？

    “不過，因為您前段時間出現在怪誕小鎮被鬼怪認了出來，現在的風潮又變成塑造成普通人型，大家現在都很樂於把自己塑造成可口的活人，去掉身上一切鬼怪身份的象征。”

    無眠說到這時語氣輕快，“為此，完美醫院的收入也增加不少。”

    注意到宋瑜的神情透著些許微妙，無眠知道她可能不太喜歡這種事，便不再多言，轉頭說起了此行的目的。

    “就在前兩天，我們接到黑月牙先生的委托，它最受寵的情人絕色追求美麗的容顏，準備到完美醫院進行塑魂塑魂手術，它此前已經私下進行過多次手術，但是效果甚微，它希望完美醫院能夠為它塑造出最美的容顏。”

    宋瑜忽然想起先前那張殺戮麵具，那張麵具不會就是這個什絕色製作的吧？

    說到這，無眠苦惱地擰起眉毛，“您應該能理解，美貌這種東西非常主觀，而且並不是說把最美麗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就能塑造出最美麗的臉，這是需要看身材到氣質的整體協調，更何況美麗是多元化的。”

    嘿，沒想到這位鬼怪主任說出的話還挺人性化？

    大概是宋瑜詫異的眼神過於明顯，無眠笑了笑，“實不相瞞，我生前就是一名整形醫生。”

    整形醫生？

    宋瑜不太懂這是個什醫生，不過聯係前後幾句話，她大致能理解，所謂整形醫生應該是為了幫助活人追求美麗麵容的醫生。

    “——所以，你是怕絕色會對成果不滿意，連帶著黑月牙先生也對你們醫院不滿？”

    在一旁聽了半天的秦濯適時開口。

    無眠下意識看了眼宋瑜，發現她對“儲備糧”插嘴的行為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

    ——看來這位“儲備糧”先生果然非常受寵，已經被宋瑜小姐寵得無法無天了。

    宋瑜對它的想法全然不知，隻默默聽著秦濯和它交涉——畢竟談合作這種事容易有陷阱，她懶得動腦子，不如全部交給小啾啾處理。

    見宋瑜不開口，無眠便客氣地同秦濯說到：“沒錯，黑月牙先生是一位相當強大的惡靈。”

    說到這，它衝宋瑜頷首致歉，“抱歉，無意冒犯，但是這位黑月牙先生聞名要比宋瑜小姐更早，而且性格更為喜怒無常，它絕不會像宋瑜小姐這樣維持著活人會有的良好禮儀。”

    這話聽得宋瑜忍不住挑眉。

    開玩笑，她可是相當禮貌的好青年！

    見宋瑜對它的說法還挺讚同，無眠也發現宋瑜其實更偏向活人的思維。

    如果不觀察仔細，它很難發現她身上的死氣，要知道它這個當醫生的，還能聽到宋瑜模擬出的心跳，可見宋瑜實力之強，把自己偽裝的幾乎與活人無異。

    無眠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繼續說到：“黑月牙先生此前已經帶著絕色前往過幾家醫院，其中不乏‘往生’這種專做塑魂的大型醫院，但絕色對這些醫院的成果都不滿意，也導致黑月牙先生大發脾氣，小一些的醫院的員工幾乎全部折損，‘往生’也元氣大傷，不得不暫時關門歇業。”

    聽到這，秦濯也明白它的意思了，他不自覺擰起眉毛：“所以，你是希望宋瑜小姐去幫你們對付黑月牙先生？”

    無眠聽到這話一驚，它下意識看向宋瑜，連忙解釋說：“我們並不是希望宋瑜小姐能去對付黑月牙先生，這種要求太過無理，更何況這件事與宋瑜小姐毫無關係，隻是——”

    它麵色微頓，誠懇地請求道：“完美醫院已經請到幾位鼎鼎有名的惡靈前來相助，我們希望宋瑜小姐當天也能前去完美醫院，這樣的話，有諸多惡靈看守，黑月牙再怎想動手，也會掂量掂量。”

    “——既然你們已經請了惡靈，怎還需要宋瑜小姐過去？雖然她是公認的強大惡靈，可她到底是新起之秀，想要震懾那些聞名已久的惡靈，怕是很難吧？”

    聽到秦濯忽然開口，無眠一怔，不免有些吃驚地瞥了眼宋瑜，哪知道宋瑜聽到這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讚同地點點頭。

    這哪是“儲備糧”啊，分明就是擁有近乎平等地位的情人吧？

    無眠壓住內心的震驚，它苦笑道：“您說的對，如果是其他新冒出來的惡靈，或許還會起到反作用，但是宋瑜小姐不同，宋瑜小姐是靠著摧毀桃園鎮靈佛一戰成名的，桃園鎮是塊風水寶地，多少惡靈前去都羽而歸，還險些把自己折進去，隻有宋瑜小姐做到了。”

    宋瑜：“……”

    這說，她很心虛啊！

    難道隻有她讓媽媽血洗小鎮，而其他惡靈都沒想到？

    這豈不是表明她比其他惡靈更殘暴？

    宋瑜有點慌，她可是禮貌友善的好青年啊！

    “另外，喪命作為完美醫院的招牌，它也是相當有名氣的強大惡靈，盡管喪命不怎服從醫院安排，可到底是醫院一員，現在，它已經被宋瑜小姐殺死，在這個關頭對醫院來說的確不能算是好消息。”

    無眠充滿暗示地看向宋瑜。

    宋瑜算是明白了，完美醫院可以完全不計較她弄死喪命的事，但前提是她要幫助完美醫院渡過這次難關。

    “——你這是威脅我們？”秦濯語氣微沉。

    “我怎敢威脅宋瑜小姐，相信宋瑜小姐在動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和完美醫院撕破臉的準備了吧？”

    無眠也很苦惱，它盡可能地勸道：“但是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我們隻需要宋瑜小姐在這次幫忙出麵震懾，喪命的事情就能安靜揭過，哪怕是日後，隻要宋瑜小姐有需要，完美醫院也願意提供幫助。”

    秦濯可不吃這一套，“所以，如果不答應，完美醫院就要找我們的麻煩？”

    無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誠懇地點頭，“是，因為在這種關頭損失喪命對醫院來說非常麻煩。”

    不等秦濯開口，宋瑜道：“行，我答應了。”

    秦濯：“！”

    無眠：“！！！”

    宋瑜小姐終於支棱起來了，怎能總是聽這個情人的話呢？

    “你——”

    秦濯下意識想阻止她，宋瑜便搶先打斷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無眠麵色一喜，“您說！”

    有條件什都好說，就怕沒有條件，那就是天大的人情了。

    “他想成為一名醫生。”宋瑜偏頭朝秦濯的方向抬了抬下顎，“考核地點就在完美醫院。”

    無眠頓時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我明白了，完美醫院會盡全力，確保他通過考核、拿到醫生認證。”

    宋瑜眉頭微微舒展，但下一秒，又擰了起來。

    無眠知道她在憂慮什，立即補充道：“不如就把考核時間安排在給絕色動手術的那天？”

    這話剛好戳中宋瑜的癢處，盡管那天會有惡靈齊聚，但至少她在旁邊可以幫忙看著，如果另選時間，她恐怕鞭長莫及。

    “好，那就這說定了。”

    秦濯就這聽著他們把自己考核的時間定了下來，心情格外複雜——沒想到進了全球進化，竟然也能作弊。

    他抿了抿嘴，說不清是什想法。

    其實在無眠開口的時候，他就知道宋瑜極有可能會答應，但是聽到宋瑜第一時間提出這個要求，還是讓他有些觸動。

    達成交易讓宋瑜省了一樁心事，她剛放下心來，又想起一件事，“不過，我不知道完美醫院在哪，我過幾天就會離開這。”

    “沒關係。”

    無眠從口袋中取出一張卡片，遞給宋瑜，“這是完美醫院的臨時出入憑證，時間一到，我們會通過臨時出入憑證通知您，屆時，您就能帶著他一同前往完美醫院。”

    宋瑜剛剛接過卡片，上麵浮現出一行文字：

    [特殊物品：完美醫院臨時出入憑證]

    [這是一張出入憑證，也是一張危險的邀請函，完美醫院已經為數位強大惡靈送出該憑證，時間一到，願意回應它們的惡靈就會被憑證立刻送往完美醫院。]

    的確是一張入場券。

    見宋瑜收下憑證，無眠起身告別，“多謝宋瑜小姐願意出手相助，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打擾了。”

    “慢走。”

    無眠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霧氣中，宋瑜聽到秦濯語氣微沉：“這件事沒它說的那簡單，如果完美醫院真要請這多惡靈，隻說明黑月牙非同一般。而且除了你，其他惡靈會不會去都說不準。”

    “我知道啊。”

    宋瑜又不傻，“那又怎樣？”

    “除非你徹底放棄醫生認證，否則我們總是遲早會和完美醫院對上，倒不如趁著那天我也在，順便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秦濯：“……”

    他還是沒忍住，“可那天會非常危險。”

    “我如果拒絕它，你再拿著喪命的手術刀進入完美醫院參加考核，豈不是更危險？”宋瑜有些詫異，“你這聰明的腦袋，怎連這個都想不到？”

    不應該啊，她都想得到，小啾啾怎想不到？

    秦濯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他當然想得到，但是這對宋瑜來說太危險了，誰知道完美醫院邀請的惡靈會去幾個？對宋瑜是否懷有惡意？

    宋瑜無意間中在鬼怪屆擁有極高的名氣，難道它們不會嫉妒？

    誰知道它們會不會在對付黑月牙時聯手坑宋瑜？

    一想到這個，秦濯就頭疼不已。

    見秦濯被自己噎得說不出話，宋瑜又展顏一笑，“行了，開個玩笑啦，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不過你不用這擔心，別忘了我還能看血條，誰對我有惡意，一眼就能看出來，打不過就跑嘛。”

    “……那好吧。”秦濯忍不住歎了口氣。

    事已至此，說再多都沒有用。

    ……

    吃過潘大廚製作的美味夜宵後，員工們都滿心期待地開始為第二天的營業做準備。

    PM 11:55分

    宋瑜拿到了自己的新考勤表，上麵的工作內容和第一天一模一樣。

    “鐺——鐺——鐺——”

    熟悉的沉悶鍾聲響起，表盤的猩紅眼睛睜開來，滴溜溜地轉動著。

    宋瑜拿開門口“暫停營業”的立牌，而旁邊的哀哭已經拿上水桶和抹布，準備開始打工還債。

    “噠、噠、噠……”

    腳步聲從黑暗中傳來，還未走出黑暗，那腳步聲急促地往側邊踏了幾步，旋即消失在黑暗中。

    宋瑜等了會兒，也沒等到腳步聲再次響起，她皺了下眉毛，轉身準備去巡視另外幾隻鬼怪的打掃情況。

    她才剛剛走出幾步，門口再度傳來腳步聲。

    “噠、噠、噠……”

    宋瑜扭頭看向門口，腳步聲又驟然消失。

    連哀哭都忍不住探著腦袋看，“這什情況啊，要進就進啊，怎在門口轉來轉去的？”

    宋瑜擰了下眉毛，隨口道：“可能是經過吧。”

    她再次準備去搭乘電梯上樓，剛抬腿走了兩步，黑暗中又有腳步聲響起。

    “噠、噠、噠……”

    宋瑜腳步一頓，轉身看向門口，下一秒，那腳步聲果然消失不見。

    宋瑜：“？”

    就算是傻子也能發現這麵有問題了。

    宋瑜瞥了眼哀哭，為了避免這家夥出去就直接跑了，她按下讓哀哭出去看看情況的想法，轉身前去搭乘電梯。

    果然，她才剛走出幾步路，酒店門口的黑暗中再次響起腳步聲。

    宋瑜沒有理會它，徑直去搭乘電梯。

    “咚、咚、咚！”

    對方似乎有些急切，用力地跺著地麵發出聲響，像是想要引起宋瑜的注意。

    然而宋瑜已經打定主意不去理會它，哪怕它把地麵跺得震天響也不回頭。

    電梯門緩緩合上，宋瑜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後。

    穿著迎賓員製服的秦濯看了眼合攏的電梯門，又看了眼重新安靜下來的黑暗，忽然想起了什，臉色變得古怪不已。

    “不會吧……”

    宋瑜準備去找斷肢——這位女鬼不知道是不是抖M，親眼看到她打死吃過員工的瘤眼後，就用一種狂熱的眼神看著她。

    那種眼神宋瑜非常熟悉，當初怪誕小鎮的鬼怪們就是用這種眼神看她。

    宋瑜找到斷肢時，它正做著走廊上的清潔，旁邊是本該去負責五到七層走廊清潔的狂笑。

    “我記得你先前不是崇拜宋瑜小姐嗎，這快就變心了？”

    狂笑抱著手臂靠在安全通道的門上，“真不知道宋經理哪比宋瑜小姐強了，那可是一出道就摧毀靈佛的強大惡靈！”

    出道……？

    這個詞聽得宋瑜神情微妙。

    “宋瑜小姐太遠了，但宋經理的實力卻是我親眼所見！”

    斷肢用心地拖著地，語氣興奮道：“三拳打死瘤眼，我想宋瑜小姐也不過如此了！”

    宋瑜：“……”

    “宋經理的確厲害，不過我覺得宋瑜小姐應該可以一拳打死瘤眼，宋經理還得分三拳，我覺得宋經理沒有宋瑜小姐厲害！”狂笑認真地反駁道。

    “——狗屁！”

    這句話惹來斷肢激烈地反對，“我敢說宋瑜小姐也就這水平了，之所以不是宋經理摧毀靈佛，純粹是她沒遇上，你看她要是遇上靈佛，那還有宋瑜小姐出頭的份嗎？”

    宋瑜：“！！！”

    “你才是放屁！”

    不等宋瑜震驚，狂笑已經生氣地指著安全通道的方向，“靈佛是誰都能打死的嗎？宋經理再牛逼，那看到靈佛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