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易思違會麵無表情,默默盯著別人。乍一看不凶,反而像憂鬱,可每當他擺出那種臉,總是一副能操翻全世界的派頭。
那讓莫烏莉堅信,他一定有著卑劣的本性,會毫不猶豫地踐踏和傷害人。
可是,與她麵對麵時,近距離接觸,他又完全不一樣了。
恰如現在,易思違的眼睛微微發亮,微笑也賞心悅目。他長得很好看,聲音也好聽。燈光照進他褐色的眼睛,在那麵,莫烏莉仿佛看到自己。
她恍惚了。
身體像置身在加熱的水缸,忽然惘然起來。
尖叫聲像消防錘,重重敲擊玻璃魚缸,直到溫水迸濺,他們也和周圍人一樣,打探意外事故的來源。
不知道發生了什事,潘朵然突然跟田亦吵起來了。剛才大叫的就是她。這家店的風格並不吵鬧,音樂聲也不夠繽紛多彩,這樣的嘈雜還挺吸睛。DJ同樣留意到這邊。
潘朵然背過身,表情顯示她很不快樂。她今天梳了雙馬尾,還貼了彩色的假發片,在平常的場合肯定不適宜。而現在,她正不高興地抬起手,把精心梳好的發辮拆開。
田亦倒不像在生氣,隻是無可奈何,不知道怎安慰潘朵然。
易思違和莫烏莉沒有商量,也不需要商量,趕緊上前。
莫烏莉摟住潘朵然,潘朵然哭了,一直抹眼淚,聲音也變得很粗。她說:“小田這個人真的太討厭了!他隻在乎他自己!”
她把臉埋進莫烏莉懷。莫烏莉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問:“要不要出去?”
... ... 潘朵然吸著鼻子點頭。
周遭的人已經重新回到娛樂中,好像摩西分海以後,海水又恢複原樣。莫烏莉抬起頭,朝遠處揚了揚手臂,然後帶著潘朵然出去了。
田亦愣在原地。
湯祁樂本來在跟一票美女聊天,回頭看到這邊,馬上結束和人搭訕,直衝過去,也帶著兄弟往外拖。易思違就慢吞吞跟在後麵。
到最後,五個人都出來了。
店外有一片混凝土的空地,周圍是公路。時間太晚,地方也偏,看不到行人,空曠又遼遠。
直到這時候,莫烏莉才知道湯祁樂來了。但是,兩個人也沒機會碰麵和說話。因為潘朵然很傷心,坐在台階上,她不得不專心安撫她。
莫烏莉不擅長安慰人,局促地站著,呆呆地放空。
渾濁的影子躺在地上,她看著影子,掏出香煙,本來要摸打火機,耳畔傳來金屬摩擦的響聲。易思違伸出打火機,單手開蓋,順手按膽,砂輪滑動。火苗升起,他遞向她,像海鷗的翅膀在夜擦過海麵。莫烏莉吸了一口,單薄的麵頰下陷,香煙瞬間點燃。
他收起打火機,一句話也不說,轉身走掉了。
莫烏莉捏著香煙,小心地把濾嘴抵在外套上。真是煩悶的時候。
好在潘朵然和田亦和好很快,過了一會兒,田亦就過來了。
他坐到潘朵然另一邊,小聲說:“我們去吃西瓜好不好?”
潘朵然吸鼻子:“……好。”
兩個人居然就這樣和解了。
... ...# 直到解散的時候,莫烏莉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為了什吵的架。
他們幾個住校,直接一起回學校。湯祁樂是開車來的。他喝了酒,現在是易思違開車。車後座上,潘朵然正抱著田亦的手臂說話。
車窗降下來,易思違問:“一起送你吧?”
莫烏莉拒絕了:“地鐵還沒停運,走幾步就到了。”
說是幾步,也有十來分鍾。不過,十來分鍾的路程也不遠。
引擎蓋光滑平整的車子揚長而去,莫烏莉轉過身,邊整理頭發邊往前走。他們是在公路旁分別的,人行道窄到可以忽略。路燈高大,哨兵似的矗立著。莫烏莉孤身一人往前走,沒人能說話,自然而然就沉默。
有影子從後麵來,她回過頭,看到易思違騎著一輛腳踏車,優哉遊哉跟上來。
她有點詫異,問:“你怎過來了?他們呢?”
“還是送你到車站吧。”易思違騎著自行車,仗著公路上沒人,自由自在,騎到前麵又轉彎,圍著她轉圈。
她被他逗笑了,別開視線,遏製著笑容散開。
莫烏莉說:“我一個人沒事的。”
他卻徑自換了話題:“你今天很漂亮。”
“隻有今天漂亮?”
回答這個問題時,易思違騎著車,正好繞到她跟前。他的笑臉熠熠生輝,帥氣、可愛且輕巧,說的話也很讓人滿意:“不是這個意思,你一直很漂亮。”
明明沒有多久,一下就到了車站。莫烏莉衝易思違笑了笑。他說“拜拜”,她隻朝前走... ...莫烏莉踏上電梯,偷偷鬆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睡覺之前,莫烏莉還收到了他的消息。易思違問她到家沒有。莫烏莉明明看到了,卻故意不回複,把手機放在一旁,心二意地背書。沒過多久,果不其然,他打電話過來。
莫烏莉早就存了他的號碼,但在接通時,還是要先問一句:“你哪位?”
易思違說:“我是易思違。你沒有存我的電話?”
“為什要存?你就打過一次而已吧。”她本來是趴著的,現在轉過身,躺在床上講電話。
“嗯,還是上個學期。明天又要上思想道德修養了。”
“還沒有結課嗎?要準備期末考了吧。”
“係解肯定會掛很多人。”
“是啊。”
莫烏莉下了床,磕磕絆絆走到客廳,靠在牆邊,盯著桌上的東西看。
易思違說:“以後你安全到家,可以發個消息給我。”
“為什?”
莫烏莉想,現在是說“我會擔心你”的機會,是她故意給他的。
男女曖昧,本來就是一來一回的事,就像打乒乓球,不能讓球離桌,也不能讓它在自己這邊落兩次。與其說年輕人之間熱衷戀愛,倒不如說流行寂寞。所以,大家才喜歡虛與委蛇,確定關係反而是次要。
莫烏莉設想過很多種可能,要怎樣和他對戰,如何拉扯牽引,張弛有度。可是,易思違卻不回答了。他是不會油嘴滑舌的類型嗎?明明平時嘴也不笨。
易思說:“班長。”
... ...#
她還在琢磨,沒有太上心:“嗯?”
他說:“我可能喜歡上你了。”
毫無技巧。
毫無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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