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今年寒假回來不？”

    屏幕上，母親指著院子落了一地的雪，“安城下了好大的雪，和你六歲那年一樣大，你還記得不？你和你哥哥，當時堆了個一米高的雪人呢。”

    我自然記得。

    我打小就喜歡下雪天，更喜歡堆雪人，那年我尚且年幼，纏著大我十一歲的哥哥叫他陪我堆雪人。

    他難得有心思陪我。

    “我還記得，第二天就是個大晴天，雪人化了大半，我哭得不行，媽你買了半斤的糖瓜，才哄好我。”提起往事，我忍不住笑。

    小孩子的快樂與難過總是十分簡單的。

    堆雪人的快樂、雪人化掉消失的難過、和吃起糖瓜甜滋滋的笑。

    “你小時候的脾氣可倔了。”母親的眉梢也染上笑意，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和我考上大學那年相比，似乎蒼老許多。

    下秒，她麵上的笑容又淡了，帶上幾分小心翼翼，“今年疫情結束了，你總該能回來看看了吧？”

    我偏頭看向電腦上還沒處理完的科研數據，否定的話語在唇邊打了個轉兒，終究沒忍心說出來。

    疫情奪走我們三個冬天的時間。

    在第四年的冬天，我或許應該回到故鄉去，看看難得的雪，堆個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雪人，再吃塊甜掉牙的糖瓜。

    “我加把勁，爭取在年前完成數據處理分析，回家過年。”

    ……

    科研的數據處理工作量並不小，接連加班熬夜了一周，數據的初步分析總算完成。

    我也登上了開往安城的高鐵。

    今天，正巧是大年三十。

    春運回家的外鄉人很多，高鐵也一改往日的清靜，顯現出幾分熱鬧勁兒來。

    我開著筆記本，指尖按在鍵盤上，屏幕上是還沒寫完的數據分析解譯。

    可我的思緒卻跟著車上乘客的討論聲，越跑越遠。

    “小兄弟，你哪兒的人？”身著藍色工服的中年人和旁邊的人閑聊著。

    “安城的，你呢？”

    “巧了不是，我也是安城的。自打疫情開始，我就沒回過家了，生怕添麻煩，現在總算是熬過來了。”中年人十分感慨。

    “誰不是呢，三年前我老婆懷了孩子，一個人苦得，可我當時又回不去，心疼死她了。”青年呼擼著頭發，眼角濕潤。

    “一晃就是三年啊，時間過得好快。”

    “是啊，但好在，春天還是來了。”

    在疫情奪走的這段時間，所有人的生活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我家也一樣。

    哥哥在兩年半前相親結婚，受到疫情影響，婚禮隻是簡單舉辦，我也未能趕回去參加。

    小侄女兒雯雯在前年夏天出生，從最初的皺皺巴巴一團，變成現在的單眼皮大眼睛，生得白白淨淨，很是好看。

    和家人視頻通話時，她已經學會叫我“嘟嘟”了。

    我打開手機相冊，翻到前些天哥哥發給我的照片，他和嫂子休了年假，帶雯雯去了趟南城，算是一家三口的“蜜月”之旅。

    照片一張張翻過，時間線從現在拉到三年前。

    不知看了多久，高鐵的播報聲忽地響起。

    “各位旅客，列車前方即將到達安城北站，請大家將行李物品準備好，不要遺忘在列車上。感謝您乘坐本次列車，D706次列車全體乘務人員祝您新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