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醫的話,頓時讓整個宮殿的氛圍為之鬱結。
就連內侍進來,瞥了一眼情緒不佳的老朱和馬皇後,都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近前拱手說道:
“啟稟陛下,太醫到了。”
“帶進來吧。”
老朱的聲音透著幾分疲憊。
馬皇後握了握他的手。
直到後來的幾位太醫依次進來為馬皇後診脈,小聲議論時,夫妻倆都一言不發。
“啟稟陛下,娘娘方才的暈厥應當是急火攻心,鄭太醫用藥對症,如今娘娘的脈象已平穩不少,隻需注意早些休息,保持心情愉悅,即可痊愈了。”
“咱知道了,都回去歇息吧。”
老朱擺擺手將一群太醫送走,回頭看著依舊矗立在宮殿中的兩個“人樁”。
眼滿是糾結。
“鄭太醫,近前聽封。”
“臣在。”
“你救治皇後,發覺太子病患,記錄皇室病冊有功。”
“咱封你為太醫院院正。”
“統領宮中所有禦醫。”
“咱需要你將造冊醫病的本事傳授出去,並培育更多如你一般的醫官。”
“除你之外,咱還要給皇後,太子妃,太孫都專門配備一名醫官,太子配備兩名,專門為他們記錄病冊。”
“此後,所有醫官的病冊皆列為機密。”
“除當朝皇帝,病冊記錄之主,專屬醫官外不得翻閱。”
“有違者,以刺探皇家機密論罪處置。”
思慮片刻,老朱周到的宣布了太醫院的新任命和新規章。
鄭太醫當即跪地謝恩,升官當前,仿佛剛剛挨的那一腳也不藥自愈了。
但喜悅過後,該提的要求還是得提,不然怎突出辦成這件事的難度,萬一辦差了,至少也還有個回轉的餘地。”
“陛下,老臣有一事相請。”
“病冊之法是個水磨工夫,老臣年邁,隻一人推行起來,心有餘而力不足。”
“老臣懇請陛下開恩,讓臣招攬些熟手,以便推行。”
“準。”
鄭太醫這才爬了起來,扭頭對花煒說到:“小花侯……”
花煒當然明白他是什意思,人家這是盯上了他那些還留在花府的師兄弟和學徒了。
本來這攤牌完就要去瓊州度蜜月,留之無用,所以他並不打算拆台,這種類似於後世保健組的醫療製度本就是他有意引導,好為朱標和馬皇後治病續命的。正巧這些年他從係統兌換的知識中,與醫療相關的知識也已傳授給府上這些“私人醫生”。
送到皇宮,就當醫療更新了。
“鄭太醫放寬心,你的那些師兄弟,花府留上一個就夠了,其他人我回頭就給你送來。”
“多謝小花侯鼎力支持。”
鄭太醫高興的折返回太醫院。
看著狀態不佳的老朱和馬皇後,花煒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致,一拱手,也欲告辭。
“你想到哪兒去?”
老朱立刻叫住了想開溜的花煒。
今晚這後宮算是被他折騰了個雞飛狗跳,要不是花煒為皇室排出了一顆大地雷,實質建功,就衝他把馬皇後嚇暈這一出,老朱就想抽他一百馬鞭。
“方才太醫不是說了。”
“皇後娘娘需要修養,草民不回家,留在後宮找死嗎?”
花煒混不吝的聳聳肩,一點不慌。
看著他這幅模樣,老朱強自按耐住心頭的煩躁,盡可能不那咬牙切齒的說到:
“今日校閱,你為魁首。”
“如今太子抱恙,正需要一個替他操持政務之人,你不是自稱有一身執政治國之能嗎,咱給你機會,先去東宮當個少詹事,輔佐太子吧。”
不提這茬還好。
一提這茬,花煒瞬間回憶起今日傍晚,被老朱按在高台上捧殺的“一箭之仇”。
“不去。”
花煒頭搖的十分幹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幹什?”
老朱的話語間已按耐不住火氣,聲音也越來越大,今晚偷聽本就丟臉,後來發生這許多事,更是讓他心火中燒,再看花煒這幅不配合的態度。
活像看見了劉伯溫第二。
忍不住的痛罵起來。
“不過多讀了幾本書就持才傲物,一邊給咱變著法的給咱出讓咱頭疼的難題,一邊又故作清高,你哪兒沾上的這一身迂腐文人的臭毛病。”
“有本事你就藏著掖著一輩子。”
“咱問你的問題一個不答,不該你操心的,你倒在一旁出謀劃策,顯得你能耐不是。”
看著幾欲吃人,實則破防的老朱,花煒不僅不怕,反而還饒有興致的和他講起了道理。
“您這話就不對了。”
“一個是,一個也可以說是我姐夫,我哪兒多管閑事了?”
“要不是我從自家師姐難產這事上看到了宮內醫療的隱患,把鄭太醫給您送來,這二位哪個有個頭疼腦熱的,您除了威脅太醫,還能怎著?”
“再有您說問我問題,我一個不答。”
“您也不看看,就您冒充我二叔公,找我永昌侯打掩護,到府上問的那些問題,那是人能答的嗎?”
花煒分別伸出兩個拳頭,碰在一起,又攤手說到:
“如何製裁勳貴。”
“如何整肅吏治。”
“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再攤上永昌侯這個沒腦子的摻和這事,還要不要活了?”
“相反,您從五殿下那兒學到了術算,皇室宗親俸祿的天坑明晃晃的擺在這,草民也沒見你改啊。”
“就算退一萬步說,這是您自家的私事。”
“那我在校場寫的那篇治北策,總是實打實的治國良策吧,還被您點為頭甲,換做旁人寫下這文章,怕是都夠他在官場上吃一輩子吧。”
老朱回想起治北策,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紅。
不吹不黑,針對北方新複失地治理的難題,這篇文章堪稱就是他的夢中情文。
真挑不出什毛病來。
見狀,花煒更是蹬鼻子上臉。
“最後,再掰扯掰扯我給您變著法出難題的事。”
“一些未來我和太子通力合作就能搞定的事情,還找您幹什?”
“搞不定剩下來的,可不就是硬骨頭了。”
“您一看難題就頭疼,可太子平日對父母百依百順,有難題了向父親求助,父親出手幫忙,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而且您難道沒有發現,諸如籠絡讀書人之類問題,您這位開國之君不定製,後世之君隻會越來越頭疼?”
“再說了。”
“未來繼承大明的人是太子殿下,您的親兒子。”
“您為您親兒子掃清障礙,怎還怪起我的不是了?”
“我又分不到一點好處。”
“現在想想,我這個做草民無官無職,卻一顆公心,上對的起皇室,下對的起國家。”
“如何也沒有辜負大明吧。”
“您怎就能得了便宜還賣乖,捧起碗吃飯,放下碗砸鍋呢?”
看著吃癟的老朱,再看一旁的馬皇後臉上也浮現出的不厚道的笑意。
花煒隻覺的如三伏天吃冰棍一般快意。
報仇了!
白天吃的癟,當晚上就報了。
看著老朱那陰晴不定的臉,成功達成報仇不隔夜成就的花煒心情大爽。
也不知是不是被這一通連珠炮似的數落罵醒,老朱著實沉默了半晌。
心頭邪火竟慢慢平複。
隨著整個人冷靜下來,他天生帝王的智慧仿佛又重新占領了高地。
回想著和花煒這段時日以來的“鬥法”,其根由,大概還是那句他心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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