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下午4點，全盤甩出計劃繼續進行，段宏猷又約見了前市場主管吳佟。

    吳佟是“無憂教育”市場總監，沒錯，就是老蔣提到的那個“無憂集團”旗下的無憂教育，他倆也算同事，但是老蔣明顯高出好幾個級別。

    有人會問，老蔣上家那牛掰，老蔣又混的那牛掰，為什後來甘願屈居派克教育？其實老蔣話話外已經透露的很明顯，廣場空置率那高，旗下教育機構經營業務也不具有優勢，還不如派克的模特培訓，至少在整個京都都是數一數二。也有知情人士透露，無憂人情複雜，老蔣被競爭對手抓到侵吞公款的把柄後掃地出局了。不論是何原因，總之老蔣賺不到錢，快沒飯吃了。

    況且，人人都道派克老板財力雄厚，男老板開路虎，女老板開保時捷。跟著這樣的老板，還怕沒口飯吃？

    老蔣初次麵試，憑借光鮮的履曆，給段宏猷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還沒等她考慮清楚，家強就拿著勞動合同找她簽字，基本工資開到一萬，附加績效和提成，這樣誘人的條件在整個京都的教育機構已經不多見了。

    其實派克憑借優越的地理位置和奢華的裝修，業績還算穩定，每月都能保持在15-20萬之間，老蔣沒來之前是，來了之後還是。即便如此，這些業績也是要算提成的。老板們一個大方，一個佛係，所以，老蔣身居高位無業績壓力，無後顧之憂，光動動嘴，輕輕鬆鬆就能月入一萬三四，這可比她在“無憂”天天背著KPI，累死累活招商引流強多了。

    “雀舞華服”大賽前後，派克需要對接場地、廣告公司、攝影公司……的活比較多，需要一位經驗豐富的市場主管，廖廷花便引進了吳佟。沒錯，是廖廷花而不是老蔣。

    吳佟沒有從無憂教育辭職，而是暫時沒有活動安排，崗位空閑，工資……自然也低，公司允許他接點私活養活自己。因此，他可以明目張膽的來派克做市場主管，還與老蔣平起平坐，工資……坐班製，全勤的話自然也和老蔣一樣。

    市場和銷售的工作性質確實十分相似，吳佟的優勢也不在業務對接上，而在營銷策略。他和老蔣一同參加管理層會議時，提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隻是或早或晚而已。也可以說教育機構麵的套路就那多，做過幾年的人都清楚。

    起初，吳佟表現的很積極，尤其作為公司為數不多的男員工，賽場上那些搬搬扛扛的髒活累活基本都是他和家強在做。他也很受段宏猷倚重，畢竟男人之間在膽識和關注度上有很多共鳴。他和廖廷花就更不用說了，引薦那就相當於自己人，尤其是在這種合夥關係前提下，站隊很重要。

    但是，雀舞華服大賽結束後，吳佟就申請了離職。對外，他說是因為活動結束，無事可做，自己的價值沒有了，不坐班不好，坐了班白拿那高的工資實在過意不去。對內，也沒和任何人鬧矛盾……

    就衝一句“白拿那高的工資過意不去”，段宏猷就對他印象極佳，即便離職小半年，依然留有他的聯係方式，在這種重要時刻，還主動聯係了他。

    二人見麵一番客套寒暄後，段宏猷礙於之前吳佟和廖廷花的關係，試探點撥道：“最近公司出了點問題，準確的說是內部管理層犯了點原則性錯誤，具體還不方便透露，所以這兩天麻煩事比較多，我手頭上缺個人……”

    吳佟消息靈通，昨晚的事已經有所耳聞，卻不願多問，隻微笑道：“明白，明白，您就說吧，有什我能幫上忙的，一定盡力。”

    段宏猷扔出老蔣的演算草稿和營銷方案，道：“你先看一下這個。”

    吳佟大致看了一眼，接著笑道：“這不就是我的那個營銷方案嗎？隻不過在此基礎上又增加了成本核算，還是前幾天老蔣找我要的。”

    段宏猷一愣，道：“她找過你？”

    吳佟笑道：“她說派克有個新校區需要新的營銷方案，我還以為段總要開分校。手頭上正好有幾個樣本，就挑了一個合適的給了她。她這是一個字都懶得改，又完完整整的交給了你呀！”

    這倒是個意外信息，段宏猷又是一愣，接著道：“你覺得這個方案有幾分把握，多長時間能做起來，成本上還能不能再降一降？”

    吳佟道：“說實話，其實我不建議你再繼續做下去，你說你實力雄厚，幹啥不好非要幹教培，又苦又累不說還不賺錢。我都打算過幾天辭職，回家開個小商店，每天刷刷某音收收錢，日子過得多快活，或者開個直播公司，找點年輕小主播，收收打賞帶帶貨啥的，想想都美滋滋……”

    小商店？太low。直播公司？emm不切實際。段宏猷一聽，找了個什玩意，無語道：“我也確實沒精力了，但是攤子鋪得這大，總得收場不是？做或不做，由不得自己說了算。”

    吳佟道：“這倒也是，不過我還是想說，就算要做也別報太大希望，尤其是別相信什營銷方案，網上一搜一大堆，沒用，營銷來營銷去不還是那點人，續費來續費去……新報的能占一半就不錯了，京都就這大，適齡兒童就這多，時間也就這多，報了這個就沒時間再報那個，報什班，家長早就在心權衡利弊做了選擇，沒報那就是不想報，別聽什從其他機構引流，資源重複利用……都是扯淡，引流能引多少，引進來的生源還沒有付出去的成本多，很多老板就是不會算賬，隻看數量不看質量，到最後越投入越多，攤子越鋪越大，想收都收不回來，哪個教培不是明麵上有錢，實際上一堆負債？因為教培這錢不是收進來就是你的，而是上完課才是你的，收的錢隻夠維持當前的支出，依次循環，短期可以，那長期呢？萬一遇到點事，就像派克現在一樣，一大筆學費等著老板去退，不是有點財力的人，還真是走投無路，隻能當個老賴慢慢打工慢慢還，養活了員工，累死了自己。當然，如果老板不差錢，就想往大了做，招加盟開連鎖，借著某音的流量紅利，狠割一波韭菜的話，當我沒說。”

    這又是一番過來人的真知灼見，段宏猷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吳佟接著道：“草稿打得再好，執行起來都會有偏差。還是拿派克舉例來說吧，就算挪到一個位置偏、裝修差、隻有一二百平的小場地，租金是降下來了，但是誰又能保證老客戶還會願意留下來。能花一兩萬給孩子報模特課的人，那也不是一般的條件，當初可能就是衝著派克的黃金地段、奢侈裝修和大氣場地而來的，家長花錢買得就是你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你現在突然說公司經營困難，要換新場地，又是個簡陋不堪的小地方，家長憑什繼續花錢買你的服務，陪你一起受貧窮的苦，就像買了個圖片和實物遠遠不符的商品，退費是消費者的權利，不退的話，告你違約欺詐都有可能。老客戶都留不住，換場地還有什意義，從頭再來嗎？從頭再來就更不切實際了，模特本身就屬於高端培訓，隻有手有點閑錢的人才會花這冤枉錢去讓孩子學什模特課，有錢的人眼光都很高，難道她們在給自己的孩子報課時不會挑地方嗎？反正怎想都行不通。”

    段宏猷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咳了一聲，道：“捱，也有衝著老師和銷售來的吧。代課時間長了，師生之間會有感情的，尤其是小孩子，認人。我看派克的學員和老師們的關係都很不錯，也說過老師們去哪她們就去哪的話，我記得很多學員第一次試課就開始挑老師，非XX老師的課不上，所以人員配置很關鍵。”

    吳佟道：“也是，所以才說你們派克財大氣粗，不僅場地有麵，而且老師更有麵，各個都是一米八幾的大長腿，身材素質各方麵都是絕絕子，是其他同類型的學校望塵莫及的。隻要老師還願意繼續上課，在場地上省點錢，在師資上花點錢，或許行得通。”

    顯然說得有些含糊，段宏猷聽得明白，詢問道：“那你說，我現在除了退費還有別的選擇嗎？你給老弟支支招，我現在的處境確實太艱難了。”

    吳佟體諒道：“你要是覺得退費成本太高，或者還有繼續經營下去的想法，我建議你從現在起別再銷售什年課+贈送了，最多就賣半年課，把運營周期拉短，等這批老會員的課時低於半年時，再縮短到賣季課、月課、或周課，一步一步，邊經營邊處理，最多經營一年，這些課時也就處理完了。這樣，你的日常收入基本可以抵日常支出，處理成本很小，甚至為零，再樂觀一點，盈利都有可能。還能再給自己一年的時間，看看發展趨勢，想想未來，或許情況會慢慢變好也說不一定。”

    段宏猷驚喜道：“這倒是個好主意，無奈手頭上的事情太多了，我現在抽不開身親自去打理這些事情，要不你幫老弟去談個場地，租金算我的，收支你自己看著辦，我全程不參與。就一年，看能搞到什程度，大不了就慢慢清零為止。”

    吳佟笑道：“我都打算退出教育行業了，你又要拉我幹一年？”

    段宏猷道：“你有經驗，拉你幹我放心。權當是幫幫老弟，幫我把這個攤子慢慢過渡過去，到時候絕對虧待不了你。”

    吳佟道：“租金不用考慮的話，那就還是看銷售，又是老蔣的活，你為啥不直接找她？”

    知道他倆私下有來往，段宏猷坦然道：“找了，這不就是她的演算草稿嗎？事已至此，我總得聽聽不同人的意見，畢竟出資也不是個小數目，總要權衡利弊，選擇最合適的人來執行最合適的解決方案，這也是無能為力的辦法。”說著，還故意擺弄了一下浮腫的手臂，道：“你看這一天到晚我都被整成什樣子了，手腫得也沒時間去醫院上藥，就先這樣吧，走一步再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