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按照退費計劃開始推進，段邵文三人組分開行動。

    段宏猷驅車前往文體局，詢退費程序的安排，包括：退費地點、協助人員、轉課機構及報價……這是政治工作，是體製內出來的段宏猷的拿手絕活。

    邵家輝以公司名義向“課寶”後台提出“管理員”賬號更換申請。

    此前管理員賬號是廖廷花的手機號，管理員賬號權限很大，包括錄課劃課，刪改課時和金額……甚至清空整個數據係統都有可能。其實“3·16”對賬後就應該及時更換，但是段宏猷讓文卿導完所有數據，截圖異常訂單記錄後，堅持再等幾天，可能是想看看廖廷花會不會狗急跳牆，蠢到對課寶係統做手腳，到時候直接申請網警介入，誰都跑不了。

    目前為止，看不出係統有無刪改過的痕跡。但是一旦牽扯到退費，很可能涉及到隨時調出係統和家長當麵對質的情況，穩妥起見，還是更換最保險。

    家輝也是任務艱巨，不僅要和課寶後台對接，準備簽章申請表，還要在更換賬號後，及時刪除所有員工賬號。

    此處是因為，雖然員工賬號的權限受管理員控製，但是一般員工都可以查看全員信息，信息包含學員按均價計算的剩餘學費和聯係方式，也就是說有泄漏數據庫的可能。保不齊有人私下截圖家長，給退費製造麻煩，又或者販賣學員名單……

    文卿的工作，翻來翻去就那一件，但卻是最為重要的一件。

    《退費名單》。

    退費名單顯示全校會員1102人。

    除去僵屍粉、贈課粉……按課寶均價顯示有餘額的學員882人，公司實收學費239萬，剩餘169萬……

    再除去廖廷花帶過來的老會員198人（廖廷花實收學費101萬，現剩餘學費48萬），按課寶均價顯示有餘額的學員684人，剩餘學費121萬……

    按文卿的計算方法：有餘額的學員隻有……382人，剩餘學費隻有……76萬。

    這已經是剩餘學費所能達到的最低極限，為了這個極限，文卿可是翻遍了課寶和銷售協議，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用了老心了……

    從課寶上導下來的數據，每筆報課記錄和課時匯總都是分開的，雖然已經提前查驗過部分付款記錄，但是為了段家人看得清楚，加快退費核對進度，文卿又一條一條手動碼上去，肉眼挨個比對，真不是所有工作都可以靠快捷鍵或簡便方法完成的。

    熬得雙目充血，完全沒了年輕人那股朝氣和鬆快勁。

    ……

    到了飯點，家輝接到電話，要帶文卿去奧斯特曼酒店二樓餐廳，還說：“舅媽親手做了炙牛肉犒勞大家，重點是犒勞你。”

    文卿玩笑道：“不敢，不敢，我哪有那排麵。”

    家輝道：“真的，舅媽很少做飯，也是跟著文秘書沾個光，還能吃上一頓硬菜。”

    文卿道：“說的好像之前吃的都是軟飯一樣。”

    家輝哈哈大笑道：“可不是嘛。”

    奧斯特曼二樓餐廳不大，裝修倒是很新，一看就沒用過幾次。餐廳也隻擺放了一張嶄新的紅木圓桌，已經上好了兩大盆熱氣騰騰的炙牛肉。沒錯，是兩大盆。

    樊素貞解釋道：“我們烏市人都比較實在，招待貴客都是用盆，實打實全是上等的風幹牛肉，這種肉，肉質緊實有嚼勁，吃一斤能頂外麵的三斤，所以我們烏市人長得都比較結實，身體素質比較好，吃得好唄，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有肉。”

    段士紳補充道：“小文沒去過我們烏市，沒吃過我們那的風幹牛肉吧！這肉很難得，一般三斤犛牛肉才能曬出一斤，一斤就要160-200塊，所有隻有像婚慶節日這樣的大日子才會拿出來招待客人。”

    樊素貞道：“就是婚慶節日，一般家庭也不一定舍得。”

    ……

    可能最近著實累到了，麵對如此熱情、樸實的招待，文卿竟然沒有了之前的落落大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隻得尷尬陪笑。

    一起落座的，還有一位瘦巴巴的老頭，身穿肥大的白色襯衫和灰色西褲，給人一種正式又特別不搭的感覺。

    樊素貞主動給文卿夾了一塊大棒骨，道：“先吃肉，飯到最後不吃也行。嚐嚐我做得炙牛肉怎樣？鹹不鹹？”

    好大一塊，文卿想上手又忍不住縮了回來。

    樊素貞接著道：“沒事，都是自己人，想怎吃就怎吃，不要拘束。”說罷，又不自覺站起身來，邊走邊道：“要不我再給你找雙一次性手套？”

    幾秒鍾，手套已經遞到了文卿麵前。

    這孩子木木呆呆，連句謝謝也沒說出口，就旁若無人的啃起了骨頭。也不是旁若無人，就是腦細胞消耗太過，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應付身邊人，即便是好心的照顧，也就如此了。這是隻有親人恐怕才會給予的體諒，外人隻會覺得沒教養。

    期間，樊素貞還道：“今天先吃一頓我做的炙牛肉，等退費的事情了結了，壯壯親自下廚，在家再給你做一頓豐盛的大餐。”說罷，還眼神肯定的看了一眼文卿。

    段宏猷也偷眇了一眼文卿的反應，陪笑道：“我做飯其實也還行，哈哈。到時候你想吃什，隻要是某音能搜到的，我都能做給你吃，哈哈。”

    文卿心滿意足的微微一笑，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隻覺得旁邊的老頭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直到他和段士紳開始自顧自對話，談什之前陪著某位領導去印度，印度大米如何如何……這才突然想起，家強以前提到過：

    “酒店長期住著一個老頭，言談和閱曆都很不俗，經常有這個局那個局的領導前來酒店找他談話，關係很好的樣子，肯定是個深藏不露的大人物……”

    “而且，這個老頭平易近人，很喜歡和家強一起吃飯聊天，期間也會談到關於派克的很多事情，老頭除了開導他，在他實在不願意待下去，打算辭職回老家的時候，還親口承諾過‘如果家強願意留在京都，自己可以聯係熟悉的教育機構，給他謀個校長的職位’”

    “而且，舅舅是前年才接手的奧斯特頓酒店，在此之前，老頭就已經在酒店待了很長時間。舅舅起初也不怎理會，後來發現此人不太簡單，交流過幾次後打算一起謀劃點大買賣，現在二人走得很近，經常在0608密談。”

    ……

    大話也好，真心也罷，反正在家強眼，這個老頭很了不起。

    顯然，家強對這個老頭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文卿覺得，家強不止提過派克，提過廖廷花，提過公司很多人，還提過自己，至於提到自己會說些什，不是壞話，卻是不該講的話……？

    想到此處，文卿也開始不自覺的打量起眼前這個老頭。眼神過於明顯，大家都以為文卿是被老頭所講的國外見聞所吸引，其實不是，她在判斷這個老頭的虛實。

    客套也好，禮貌也罷，雖然沒有心力再去維持這些虛的，但是文卿實打實吃了兩碗肉，應該是在場男女老少中最不客氣、吃得最實在的一個人，足以證明接受誠意的態度。

    段士紳忍不住關切道：“肉吃多了會難受，再吃點米飯墊一墊，今天的米飯也很爽口。”

    文卿撐到吃不下，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了。

    樊素貞道：“年輕人消化快，沒事的。這兩天可把小文累壞了，又是來回跑路，又是計算退費名單，估計幾天幾夜都沒睡個好覺了吧，熬得眼都紅了，黑眼圈都出來了，整個人無精打采，可把人心疼壞了……”

    一頓客套之後，接著道：“名單應該徹底整理好了吧？”

    這才是重點，所有人齊刷刷看向文卿，露出期待已久的表情。

    文卿道：“好了。”

    段士紳道：“剛才壯壯不是說，文體那邊要求名單要按大小順序排列整齊嗎？”

    文卿反問道：“是剩餘課時，還是剩餘學費的大小？”

    段宏猷尷尬道：“這還真沒說。”

    文卿道：“沒事，排序簡單，快捷鍵一拉就出來了，想按什排序都行，現場就能給他做出來。”

    樊素貞道：“看看，小文多厲害，什都能解決，我們就不用再擔心什了。”

    段士紳道：“那就打印上三份，酒店留下一份，明天給文體交過去一份，現場退費使用一份。打印好送到六樓辦公室，我先提前看一下。”

    沒等文卿答複，段宏猷就歡喜道：“你聽說過，京都還有個教育機構管理協會嗎？”

    文卿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沒有。”

    老頭卻開始侃侃而談道：“協會是全國企業、企業經營者自願組成的非營利性的社會團體。主要職能包括協助政府宣傳貫徹相關政策，為企業提供管理詢、投資融資、技術支持等服務，收集和發布企業所需要的各種信息，維護企業和企業家的合法權益……我之前在政府辦公室審批過體育協會、旅遊協會……很多協會和領導人我都熟，這應該是最近幾年才成立的……”

    段宏猷客氣道：“姚總，那您認識徐文傑嗎？”

    老頭尷尬一笑道：“一般人還真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