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就出意外了。
3月23日22:00,文卿一覺醒來。沒錯,是從文體局回來後,一覺睡到現在。
她打開手機,有一條家輝的未接來電和幾百條陌生人信息,點開一看:
“將來你也是要做母親的人,捫心自問,你覺得這樣的退費規則合理嗎?”
“小姑娘年紀輕輕積點德,別把後路走死了。”
“好了,我承認你是她家兒媳婦了,趕緊給我退費吧。”
……
還有一條視頻號分享:
文卿正在和家長理論課單價的問題,又敲桌子,又發脾氣,氣勢洶洶,看起來真像是黑心商家的狗腿子……
訪問量近千人,點讚量和評論量都過百:
點讚第一條:“成功將精打細算發揮到了極限!”
點讚第二條:“這種昧著良心做事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惡人自有天收!”
點讚第三條:“這是霸王條款,變著法的侵吞家長的血汗錢,我們不能認。”
點讚第四條:“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年輕啊,苦頭吃少了,這變態的替人賣命,早晚會後悔的,沒聽說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嗎?”
點讚第五條:“外形尚可,氣質不錯……挺適合禍害段家那個眼瞎的富二代”
點讚第六條:“應該是無證上崗,都不敢正麵回應,段家是沒人了嗎,派這一個愣頭青出麵瞎折騰,也不怕給自己捅下大亂子。”
點讚第七條:“平生不做皺眉之事,世上便無切齒之人。小姑娘,為人處事還是要講原則,守底線,不能貪圖眼前利益,做讓人惱怒的事情。否則,便會如同那過街老鼠一般,家家唾罵,人人喊打,不過是咎由自取,能有什好下場?”
點讚第八條:“下場就是被罵瘋!”
……
還有一條來自樊素貞的群消息截圖:是退費名單泄露在了家長群中。
雖然刻意截掉了其他人的評論,但是講來講去還是那幾句話,不過是發發牢騷,再無其他。
文卿一條都沒有回複。放下手機,麵無表情,漫不經心的走進洗手間,想卸個妝又懶得卸,直接開了熱水器,痛痛快快洗個澡。
洗著洗著,她便哽咽起來,渾身抽搐,拚命的壓製,卻怎也壓不住奔騰的情緒,就像夢的她拚命地奔跑,拚命地喊一樣……
這些天,她太累了……
樊素貞這邊等不到文卿的回複,便開始和小周私下聯絡起家長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聽信了家長的挑撥,覺得文卿無用,開始親自上場了。
她不懂名單的條條框框,家長一問剩餘學費怎來的,她便按順序一條一條解釋出來,什總學費、總課時、已用課時、剩餘課時、剩餘學費……
剛好中了家長的圈套,反過來質問她:“我總共交費9600元,購買116節課時,使用52節課時,剩餘64節課時,按照你們所說的125元/節,剩餘學費應該是64?125=8000元,你怎給我得出來的3100元……”
這是一套邏輯陷阱。
是公司在銷售並開出銷售協議時,就遺留的一個大BUG。又是優惠,又是贈送。
講理的話,就按總學費-已用課時?125=剩餘學費,順推就行。
不講理的話,就會按總學費-剩餘課時?125=剩餘學費,什剩餘學費肯定要按剩餘課時來計算,繞來繞去,故意把人說糊塗。
其實剩餘課時包含了部分優惠和贈送,退費優先消耗有金額課時,具體推理過程也就隻有文卿才能反駁一二。
樊素貞不懂也就罷了,就連小周都不斷搖頭道:“她算得這個東西我是真看不懂,怎就課時和金額對不上了?”
再加上有些家長連已用課時都不想承認,一口咬定是財務搞錯數據,自己的孩子沒有上過那多課,這就奇怪了。
聽得多了,樊素貞也開始浮躁起來。
因為名單是按金額大小排列,其中有位叫李然的學員家長打電話,說自己還有五千多的剩餘學費。樊素貞信以為真,在三千至六千的名單來回找了好幾遍,愣是沒找到,氣急敗壞的對段士紳道:
“這名單沒有一個能對得上的。”
否定的極限莫過於此。
段士紳也開始著了急,趕忙讓家輝再次給文卿打電話,打語音不接,又開始打視頻,最後終於接起來,道:“文秘書,忙啥呢?”
文卿:“睡覺。”
家輝:“舅舅說,想讓你把退費名單再核實一遍,因為很多家長都覺得信息不對,還有今天鬧事那幾個,重點再思考一下明天見麵該怎解釋。”
文卿:“好。”
半小時後,見文卿沒有回複,段士紳讓家輝再次打電話,接通後道:“文秘書,幹啥呢?”
文卿:“睡覺。”
家輝:“名單對的咋樣了?”
文卿:“額,明天再說吧。”
文卿有氣無力,潦草敷衍的態度在免提播放的清清楚楚,這可把段士紳擔心壞了,忙小聲指揮道:“讓她來一趟酒店。”
家輝道:“那你現在來酒店一趟唄,我去接你。”
文卿堅決道:“不用。”
家輝道:“咋的了,咋還不高興呢?”
文卿沉默了幾秒,道:“我自己過去。”然後掛斷電話。
在場人一臉蒙圈,卻不敢再多說一句,隻能靜靜等待文卿的到來,因為所有的問題隻能她一個人來解答。
又是一個淩晨奔赴奧斯特曼酒店的日子,文卿已經習慣了這種披星戴月的感覺,心甘情願受這樣的苦,也不知是為了試探因果,還是證明對錯。
文卿一進門,所有人的目光立馬集中在她的身上,雖然每次進門都是如此,但是這次的感觸格外不同。
段士紳的感覺,明顯比以往更加殷切,他會主動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放下平板電腦,摘下老花眼鏡,來到茶桌主坐,問都不問就開始泡茶,這才是等人談事的正常操作,而不是慢吞吞的問你要喝什茶。
樊素貞卻少了以往的熱情,不光是對文卿,而是對所有人,果然麵對謾罵的時間太久了,人的心境是會變化,尤其是身居高位,經常被人吹捧慣了的人,熱情隻是一種教養,不熱情才是常態。
家輝是一種期待,感覺文卿終於不負眾望,還是連夜趕到一線會場。
至於段宏猷?眼神三份懷疑,七分落寞,整個人憔悴的好像霜打了的茄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為情所傷?浮腫的胳膊還是沒來得及去醫院包紮,感覺比白天更嚴重一些,再配上三天不刮的胡茬和精致不起來的頭型,是個女的都會多一分憐憫,少一分責備。
文卿終究是那心軟之人,清醒的記得每一句刀子,也清醒的意識到每一份虛假,還是忍不住放下自己的感受,去體諒別人的不易。她在心默念著:“我隻相信真的。”
需要是真的,痛苦是真的,期待是真的,受傷是真的……這些就夠了。至於其他,又何必在此時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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