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林伊輪他爸的過往，陸已經不知道說什好了，甚至有些後悔剛剛對父親說多了。

    這時羊排、魚鍋和烤串上來了，陸趕緊道：“趁熱吃。”

    林伊輪夾了兩筷子後，繼續道：

    “所以我十歲以前都特別膽小，連那些孩子都欺負我。那時候我特別怕一個叫嚴禿子的，每次看到他，即使他還在老遠，我就趕緊往牆邊上靠，但他每次從我旁邊過，看都不看就“啪”地順手給我一個大嘴巴！然後他再接著跑，好像什事也沒發生一樣，然後我就一路哭回家去，結果……”

    林伊輪苦笑一聲：“回家後又挨打，還被罵真慫。”

    陸和周曉歐他們嘴抖了抖，雖然聽起來心酸，但又莫名想笑。

    倒是林伊輪自己先笑了起來：“那時候的確特別慫，我媽說都怪我爸，被他打的。”

    陸道：“看你現在開朗的樣子，和一米八的大個兒，真看不出來還有這樣的經曆。”

    周曉歐笑道：“他也是後來經曆的多，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咱們喝酒，他說被騙到玻利維亞淘金，最後靠當廚子才站穩腳跟的事兒。”

    “這怎不記得。”陸笑道：“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啊。”

    林伊輪哭笑不得，擺了擺手：“你們就別埋汰我了，那叫什站穩腳跟啊，不過是混了碗飯吃。”

    頓了頓後，他又道：“不過說到出國，我跟我爸關係的轉變，就是出國前我去看他，說我要走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哭，還讓我保重。”

    林伊輪的表情凝重了不少，吃了口羊肉串後，他說道：

    “在那以前，我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什是父愛，不過那一次，我好像懂了不少。”

    “後來回國了，我就在粵城唱歌，但事業還沒什起色的時候，有一天接到我媽電報，說我爸病危，那時候根本沒錢買機票，還是一個老板出錢幫我買的，回去的時候他還稍微清醒，但沒過多久就昏迷了。”

    陸看到他眼眶已經有淚水打轉，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他則一飲而盡，緩了緩說道：

    “開始他是肚子疼，縣的小醫院看的，說是盲腸炎。開刀以後說不對，有癌變。沒辦法隻能縫上，送到省會石城，但已經不能做手術了。”

    “晚上我讓他們回去休息，那時候他還在昏迷，刀口沒有完全縫合也不能喝水。我看他使勁舔嘴唇，就用棉簽蘸一點水給他往嘴上抹，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他生命已經到最後了。”

    “陪了他一夜，到第二天早上，他們來換我回去睡覺。剛一躺下，就來消息說不行了。我就趕快往回跑，跑到醫院，我爸已經沒有知覺了。我去找醫生，別的醫院能治嗎？醫生說可能北平能治，但病人現在不能動，一動馬上就沒有了。”

    說到這，林伊輪沉默了一會兒，陸和周曉歐對視一眼，心都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陸，曾經經曆過送別父親，那一幕他到現在還曆曆在目，而且那時候的父親，已經冷冰冰躺在那。

    “那個時候，我們隻能這看著，我說不清楚那是一種什感覺。就記得那天我非常冷靜，我一直看著他的心電圖變成直的，一滴眼淚沒有掉。我們家人都在旁邊哭，我不知道我為什不哭。”

    陸拍了拍他肩膀，因為曾經的他，在那一刻也沒有哭，不是哭不出來，而是不敢置信的呆滯、麻木。

    緩了好一會兒，林伊輪才回過神，道：“包括後來開追悼會，好多人給他送行，他們哭的時候，我也沒哭，直到遺體告別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我哭了。”

    陸看到他嘴唇微微在抖，眼睛也有淚水在滾動，過了一會兒，那些淚水又像是回去了，終究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