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6日15時04分。

    可是，她還是對那個字很疑惑——半小時前她提出那個問題時，楊春告訴她先照顧好自己。

    “又？”拿著湯匙攪動薑湯，湯麵倒映出在大風中搖曳的泰加林；她也一樣沉默不語，但心隨著湯波和鬆針蕩漾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楊春手扶膝蓋，笑著，道：“我問過了，常大爺說前幾天的確有人來問過。那人還很奇怪，寫字問的，好像是扁桃體發炎，說不出話······”薛白猛然抬起頭。他又道：“你先喝了，我再說。”薛白蹙著眉，瞪他。“好，好，邊喝邊說。”楊春擺擺手。薛白聽了輕笑一聲，把杯子捧到嘴邊。她臉頰微紅，興許是熱霧撲的吧。

    “大致是這樣的，根據目擊者常大爺的描述······”

    1989年8月26日夜8時左右，在家門口樹下納涼的常大爺——當時還是個三十幾歲的漢子——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夥子，血色襤褸，從鬆樹林中竄出，常大爺頓時心中生疑，一聲喝，可是那人並不理會他，常大爺立即向前追趕，但由於距離太遠，夜色太濃，那人又竄入樹林，不見蹤跡了。唯一算“功績”的，是那一片帶著血手印的衣服碎片。

    根據山北省警政廳藏第1989082701號卷宗：1989年8月27日晨7時接到群眾報警反映在平興嶺42號區域發現了受害者，經法醫鑒定，受害者死亡時間約為1989年8月26日夜7時至9時。

    2012年8月26日15時14分。“證人證言的複查目前告一段落，我隱隱有種感覺，有必要到現場去一次，雖然這多年過去了，恐怕去了也是徒勞的。”楊春給薛白續上一杯薑湯，幫她把衣領緊好。

    但其實，肖像已經在楊春心底勾勒出了輪廓。沉底二十多年的案件突然又浮出水麵，背後必然有誰的推手。大概率不是犯罪嫌疑人，那······

    再過幾個小時，就是忌時了。

    2012年8月26日15時52分。在開往現場的路上，除了陰鬱的天空，楊春所見到的，隻有兩排沉默的泰加林。他們竦立的身姿直遮雲霄，他們像衛兵一樣把一切人的目光都局限在道路前方，又如忠厚老者在給迷途的旅人指引方向。然而那暗綠的——光彩？色澤？這些詞語都不如用“顏色”更恰切，畢竟那一針針葉全無鮮明亮麗的搶眼，隻令人聯想到黑夜與死亡。

    “開車專心。”薛白冰涼的手掌拍在楊春臉上。楊春趕緊起步。

    “剛才想什呢？”薛白望著窗外發黴的天空。她忽然想起，受害者還有一個孩子，那時，他才七歲。刺耳的風從窗縫溜進車，像一群饑餓的羊角惡魔。楊春升閉窗戶，打開暖風。瞥了眼油量，楊春打開轉向燈變道，朝著加油站方向駛去。“大概是覺得會有所收獲吧。”楊春慢慢減速，餘光也停留在翻湧的雲海上。

    雖然，沒什希望。

    2012年8月26日16時13分。東方加油站。

    在尚未進站時，二人便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不行，真的不行！

    “我們得按規矩來······

    “走，快走，別煩我，忙著呢！”

    如果說這是兩個人在說話，可是又沒聽到另一人的聲音；如果說是打電話，似乎又不會說“走”這樣的字眼。

    穿過茂密的泰加林道，我們隨楊春和薛白的目光，發現了眼前的景象：一個身著工作服的中年大叔站在一個人對麵，那人青年模樣，灰衣黑褲，臉色漲紅，用手不斷比劃著。他們站在散裝加油點附近。

    楊春把車緩慢開停在他們旁邊。薛白搖下車窗，探出頭問道：“蘇叔叔，怎了？”“哦，妮兒啊，你是警察，懂法，會說，你和他理論理論······”薛白即刻下了車，聽完蘇叔叔的解釋，原來是對方想打散裝油，但又沒有單位的開據，不符合規定，於是二人爭起來了。薛白聽罷正要和那人解釋相關的規定，一扭頭，那人早趕到摩托上，要跑。“喂！······”薛白喊了一聲，那人更慌著上車逃掉了。

    “這次就算了，要是還有這種事，蘇叔叔您盡管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