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眼中閃著淚花，回正廳的路上，親熱地攬著宴漣漪的手臂寒暄，乃至於走到人群中時也沒有鬆開手，目光中依然飽含熱切。

    主人家的舉動往往格外引人注目，再加上方才楊汝與之那一鬧，宴漣漪的存在霎時成了眾矢之的。

    “這、這是怎一回事？”楊汝看著眼前場景，心激靈了一下。

    以這宴小姐的身份，能得到大理寺卿夫人賞臉接見就已是極大的恩賜，可如今眼看著郭芙與之親密熱絡的模樣，驚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真不知她走了什好運，”身楊汝邊的小姐妹見狀，添油加醋道：“瞧那平陽王世子，目光一刻沒從她身上移開過，眼都要看直了。”

    提到薑琰，像是驟然觸碰了楊汝的逆鱗，她咬著牙，目不轉睛盯著宴漣漪的身影，手指緊攥成拳。

    區區一個出身卑賤的女子，竟敢對她出言不遜，甚至在這賞花會上公然勾引世子殿下，這般不安分，她偏要叫這宴小姐知道，出風頭的代價。

    “哼，等她出個大醜，顏麵盡失，看她還有沒有臉出現在世子麵前！”楊汝惡狠狠撇下一句，扭頭就走。

    不一會兒便有下人端來精致的小食，眾人歇在涼亭內，遠可觀苑中樓閣立於半山半水之中，近可見遊廊依勢而彎，通花渡壑。

    宴漣漪尋了的角落坐下，將身上擋風的薄絨襖脫下，遞到薑漓手中，他一回身的功夫，那本是無人問津的桌邊卻迅速坐了個討人嫌的世子薑琰，而楊汝亦帶著幾個姐妹，如影子般隨他而來，一同擠在此處。

    楊汝的目光向眼中釘般的宴漣漪那兒瞥了一下，轉而笑吟吟看著身邊的薑琰：“前幾日謝府上開詩會，琰哥哥沒來，真是可惜。”

    “我有事在身，耽擱了。”薑琰口中說著，卻扭頭到另一邊，連餘光都未落到她臉上。

    周遭升起些竊竊私語聲，宴漣漪旁若無人地吃盡了瓷碗中的奶酪，一抬眼，目光卻驟然被桌對麵的薑漓吸引。

    他飲食的模樣素來是慢條斯理的矜貴，不一會兒盤中的酥餅便少了幾顆，眉眼低垂，從懷中掏出手帕，裹著指尖輕撚了一下。

    他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動作是極溫潤的，可那手背上隨著動作緩緩起伏的青筋，卻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雙手的力量與溫度。

    她怔怔地看著，薑漓突然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的那，她瞳孔微縮，下意識想要閃避，他卻忽然揚起意味深長的笑來，帶著侵略性的目光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哪怕隔著一張桌，亦令她臉頰發燙。

    四目相接，宴漣漪忍不住秉了一口氣，並未說話。

    一邊的楊汝似乎還在滔滔不絕地說些什，夾槍帶棒地譏諷她，可那些聲音卻仿佛都隔了一層屏障，渾然聽不清。

    她的睫毛微顫，視線向下滑，落在薑漓的唇瓣上，眸中波光粼粼，像是看不見的工筆細細描摹，清風徐來，宛如她蘊滿情意的撫摸。

    薑漓被她這樣注視著，喉結忍不住滾了一下。

    宴漣漪秋水般的眸子中，狡黠的光暈一閃而過。

    下一刻，薑漓的小腿上忽然被什碰了一下，輕微的觸感如突如其來的閃電，從脊椎一直躥到頭頂，令他心尖忍不住戰栗。

    薑漓渾身肌肉緊繃著，而對麵的宴漣漪唇邊卻忽而綻出笑來，隨即又收斂回嚴肅的模樣。

    她足尖又在他腿側輕輕蹭了蹭，漫不經心，輕柔得像是撩過原野的風，從枝頭曖昧地刮擦而過。

    薑漓眼底的暗色驟然翻湧而起，他並沒有動，隻是壓著有些慌亂的呼吸，凝視她輕佻的目光，臉色暈紅得像微醺。

    在她麵前，他總是落於下風的。

    “每年隻是賞花，怪沒意思的，不如我們比試琴棋書畫助助興，這彩頭我來出。”

    不知何時，身邊幾人已聊得有些遠，楊汝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向宴漣漪投來，打破了她耳邊的靜謐。

    楊汝揚了揚下巴示意身邊的侍女，寶盒緩緩打開，已有人驚歎起來，躍躍欲試：“點翠嵌珠寶花鈿，這般貴重之物，楊小姐真是大方！”

    “是啊，我也想上場一爭了！”

    這種成色的飾品在宴漣漪的梳妝匣中堆疊的快要落灰，但對在場的世家小姐而言，已算得上一等一的佳品。

    涼亭前恰有一片親水的空地，幾個按捺不住的小姐互相推辭一番，便走上前去。

    她們都是各懷些真才實學的，一時間清樂貫耳，舞姿豔逸，宴漣漪看的津津有味。

    坐在楊汝身邊的女子趁著空檔奉承道：“楊小姐才富五車，前些天還奪了詩會的頭籌，不妨也上來一展風華，給姐妹們飽飽眼福？”

    楊汝聽著這話，身上每一寸毛孔都舒坦開，但她並不打算徒然耗費這寶物，促狹的眼神一轉，便落到宴漣漪身上。

    “聽聞宴小姐才學兼備，不如一會兒與我比試一二，所比內容宴小姐來定便好。”

    楊汝自認才華不菲，對付這商賈人家的女兒全然夠用，隻消拱起大家的興致，宴漣漪不自量力應了，便逃不了一番奚落，將她比較下去，更能在世子麵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宴漣漪目光從那彩頭上一晃而過，興致懨懨地低頭抿了口茶水。

    “在場的各位妹妹都是風華絕代，我便不獻醜了。”她推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