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範家別苑，靠水邊的涼閣，絲竹聲聲，鶯鶯燕燕。

    七名男子席地而坐，每人麵前一張矮幾，三位身著粉裙淡藍衫的婢女在服侍。

    南麵的榻上跪坐著兩位歌伎，一位彈琵琶、一位吹著橫笛相和。

    幾人聽得津津有味，有的輕晃搖頭，有的撚須輕吟，有的敲扇合拍，有的和身旁婢女調笑，時不時有人舉杯相邀。

    其中一位向坐在上首穿著銀灰錦袍中年男子拱手道：“文銘兄今日所做的《夏荷》很是應景，意境深遠，兄又得佳作，小弟敬你。”

    中年男子就是範家二爺，這座別苑的主人，他嘴角翹翹，哈哈笑著：“承之源兄誇獎，來來，滿飲此杯。”其他人也湊著趣，應和著。

    這時別苑的管家範進宗走進來，在二爺耳邊耳語幾句，範二爺的表情隨之驚愕，很快克製了表情，對在座的幾位拱手致歉道：“各位，在下有急事要處理，失陪一下，大家隨意。”說完不等大家回應就和管家匆匆走出涼閣。

    幾位男子相互看了看，呆了一下，又談笑起來。

    範二爺疾步走進前廳，見到在廳中站立著的少年，就急切得問道：“二郎，你母親醒了？”

    廳中十五、六歲的少年是範二爺的大兒子範子楓，眉清目秀，身著淡清色暗紋的絲袍，腰束褐色暗紋腰帶，墜著一塊潤白瑩瑩的和田玉。

    看見父親，範子楓掩不住激動地神色答道：“是的，父親，母親已經醒---了，命孩兒到別苑來告知父親。“

    看見二郎微微顫抖的嘴唇，範二爺驚訝問：“這也太突然了啊，到底怎回事？”

    葉子楓看著父親沒啥表情的臉，心沉了沉，然後慢慢說起昨日的情形：

    和往常一樣，範子楓在酉時走進母親居住的西廂房。

    半年前，去上香回來的路上，母親乘坐的馬車側翻到坡下，母親受傷昏迷後就一直沒有醒來。

    孫大夫的診斷是母親得了失魂症，無藥可治，平時多給病人按摩、說話，情況或許有好轉。

    按摩丫鬟可以做，但說話，範子楓覺得必須自己親自來做，也許母親聽到自己的聲音就醒過來呢。此後，不論刮風下雨，範子楓每天酉時都來西廂房，對著母親說說話。

    大丫鬟青玉看見少爺過來，早早就撩起簾子迎著，範子楓默默地走過起居室，繞過屏風，跨進母親的臥房，來到雕鳥畫獸的架子床邊坐下。

    看著母親那漸漸消瘦的臉龐，心湧起一絲絲悲涼，忍不住握住母親白皙細長的手，這半年來，他深深體會到沒娘的孩子像根草的滋味。

    父親自母親昏迷躺床上後，就好像脫韁了的野馬，放飛自我。三天二頭在外聚會，時不時文會、詩會還會在範家別苑輪番上場，好不快活。

    家中庶務落到他肩頭，他才十五歲，就要擔起長子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