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妮喜歡這個世界。

    阿妮喜歡天上飄著的雲，他們就像狗牙家後麵種的棉花一樣潔白柔軟;阿妮也喜歡樹上的果子，他們紅豔豔的，還散發著迷人的香氣；阿妮還喜歡草叢中的兔子，他們躍動的樣子非常可愛，而且吃起來也很香……

    “阿妮，你在看什……噫，阿妮你口水要滴到地上了。”狗牙的聲音把阿妮從她的小世界拉了回來，她連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睜大眼睛看著狗牙手的果子，“狗牙，這個果子看起來好好吃啊，阿妮想要。”

    “不給，這是我自己摘的，有本事你也上樹摘去。”狗牙把果子背到背後，扭過頭說。

    “啊，那好吧……”阿妮委屈地低下頭。可是，那些果子看起來真的很好吃，阿妮想。

    狗牙偷偷地用餘光瞥向阿妮，看著阿妮眼眶濕潤著流口水的樣子，覺得又可憐又可笑，一番糾結過後，他把手中的果子放下，又從衣服中掏出了幾個果子。

    “喏，這是那棵樹上最大的幾個果子，給你。”

    “真的嗎!謝謝你，阿妮喜歡你。“阿妮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在她紅撲撲的臉上展露出了一個小女孩最天真爛漫的笑容，耀眼得讓人有些無法直視。

    “當然了，”狗牙有些不好意思，便又別過臉去，“這是我爬了好久樹才……咦?”狗牙的眼睛突然睜大了，“阿妮，那邊有什東西。”

    “哪?”阿妮順著狗牙臉的方向看過去，確實有什東西，僵硬的躺在地上，阿妮透過模糊的淚光，辨認出了那具物體。

    那是具人的屍體。

    但是那具人跟族的人都不一樣，他的身體被兩層奇怪布料組成的衣物蓋住；一層像是一整塊被裁剪成杯子形狀的的黑熊的皮，另一層是棉花或是什織成，覆蓋他整個上半身。他左側臉很白，不隻是屍體的蒼白，更有一種天生的嬰兒般的白嫩，就像在家蝸居很久的婦女。

    而他的右側臉，就像放了很久的果子一樣化掉了。

    “土地之神啊……阿妮，我們還是回去吧，“狗牙把手的果子塞給阿妮，“你先回家去，我去找族長。”

    阿妮點了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家跑。這是阿妮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屍體。她也見過族宰殺動物，甚至她還在一旁圍觀。她也見過族人死去，她的哥哥就是在一次捕獵中重傷死去的。但是他們都隻是變得僵硬，沒有像他一樣化掉。

    阿妮越想越害怕，她跑得也越來越快，直到躺在家的床上，心中默念著土地之神，她的呼吸才逐漸平穩下來。

    她想起來自己的哥哥。那是她的偶像，是父親的掌上明珠，阿妮還記得他總會和自己說:“你要向媽媽學習，你早晚要成為一個家的頂梁柱。“那時，哥哥的英勇與智慧讓族甚至族長都覺得他會成為下一任族長。

    直到，一隻老虎來到了村子周圍，哥哥向土地之神祈禱後，便走出了房門。可是，神並沒有眷顧他。回來的，隻有一具失去了血液的屍體。

    自那天開始，父親變了，他不再與其他族人一同出去狩獵，他將自己關在屋，一直鑽研如何“……給他們治病。”甚至不參與任何活動，有一段時間，阿妮家甚至需要靠族長接濟才能生活，但是父親瘋狂般的舉動最終有了成效，他現在已經成為了“……這個村子唯一的醫生……”……咦?

    “阿妮，你在聽嗎?”父親的話把阿妮從恍惚中喚醒。

    “不好意思，阿妮沒在聽。”

    “聽好，父親要去一下隔壁村給他們治病，你在家期間要乖乖的，多幫幫你媽媽幹一些活……”阿妮看著父親深邃的眼睛，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智慧的眼睛。阿妮不常聽父親說起自己以前的事，但是阿妮從父親的臉上可以看出他有很多故事，他臉上的疤一定是和猛獸搏鬥的英勇表現的證明，他枯草一樣的頭發過去一定在曠野中飄動過。阿妮吃了口手中的果子，想到父親可能也曾經像狗牙一樣爬到樹上摘果子，她噗嗤一下樂了出來。但很快，朦朧的睡意籠罩了她，她沉沉睡去。

    阿妮來到了雲的上方，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站在這等待著她，她不知道她是誰，但她好像有了答案。

    “你是土地之神嗎?”

    “是的，我是。”女神悲傷地說，“我的孩子啊，我要怎拯救你。”

    “為什要拯救阿妮呢，阿妮過的很開心。”

    女神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看著她，她的眼中滿是憂傷。

    “你看起來很不開心，來，摸摸頭。”

    女神彎下腰去，阿妮踮起腳尖摸了摸女神的頭，這感覺又跟自己的和狗牙的感覺都不一樣。

    阿妮還沒來得及感慨，意識便消散了，模糊中隻聽見女神的最後一句話。

    “再見，我的孩子”

    狩獵到大型獵物時進行一次篝火晚會是阿妮族中的傳統，以感謝土地之神的恩賜。這也正是阿妮最快樂的時間，大家聚在一塊玩樂，還可以吃肉吃到走不動路也不會被父親訓斥。阿妮偷偷揪了一大塊肉下來想給媽媽拿過去，一轉頭看見媽媽正和狗牙父親聊的開心。隻好自己坐在角落一點點把肉撕開來吃。

    “你在這呢，我找了你半天。”阿妮不用轉頭就知道狗牙走了過來。

    “你媽媽呢，我好像沒看見她。”

    “哦，族長兒子不知道為什病了，我媽媽去幫忙照顧他。真是的，明明跟她說過了不要老是給自己亂找事，這下我還得偷偷給她帶回肉去……先不管她，我要跟你說件事。”

    “怎了?”阿妮看向狗牙，他的臉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成熟。

    “我，我三十天之後要參加成人禮。”狗牙猶豫了一下，看著阿妮的雙眼說道。

    “哇，恭喜你！”阿妮睜大了眼睛，在她眼中，成人禮就意味著狗牙即將成為一個和他哥哥一樣成熟的大人。“我想去你的成人禮給你助威。”阿妮笑得很甜，甜得連女神也要自愧弗如。

    狗牙望著阿妮的笑臉，像是決定了什。

    “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讓你當我的妻子。”

    “哎，什？”

    “我想讓你當我的妻子。”

    阿妮的臉刷一下漲紅了。在她哥哥還活著時阿妮就經常和狗牙玩過家家，那時他們會捏起幾堆泥土來做家具，讓狗牙當爸爸，阿妮當媽媽，再隨便抓隻兔子當他們的孩子。那時他們玩的很開心，以至於阿妮現在還會時不時地想如果這成真了會是什樣。

    可是當狗牙真的表達了自己的愛意時，阿妮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她甚至無法完全明白狗牙說了什，她隻知道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可能從此便不一樣了。

    等到阿妮完全回過神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阿妮記不清後來發生了什，但模模糊糊地記得自己似乎是還沒回複狗牙。

    阿妮想要推門出去找虎牙，但是手碰到門時又縮了回去。她還沒想好要怎回應他，她想答應但少女的羞恥心又讓她難以開口。她在房間內踱步直到媽媽斥她讓停下。她擺弄著父親的工具，不小心把一個空的罐子摔倒地上。她想吃一口果子卻發現一口下去嚐到的隻有酸味。

    終於，阿妮決定出門去找狗牙。但是阿妮把手伸向門的那一刻，門開了。

    進來的是族長，他神情嚴肅，讓原本就威嚴的臉顯得更加可怕，直接把阿妮嚇到了房間的角落。

    “科琳娜，你丈夫呢？”

    “他去隔壁的村莊治病了，怎了？”

    媽媽趕忙起身，想要給族長找一個碗盛點水喝，但是族長擺了擺手阻止了她。

    “我有很要緊的事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