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漫長到連時間也會跟著一同腐爛、朽敗的夢。

    夢中的場景總是被連天的火光映襯著。火光之下，是已然支離破碎的城池，燃燒著的箭矢如驟雨般襲來，渺小的生靈們一次次像海潮般湧來，發出拚命喊著的刺耳聲響。

    不時有精靈術或神術的閃耀光輝劃過城市上空，像墜落的雨滴般拍打在它的身上。一些格外勇敢的生靈們爬上它如山的身軀，用刻有符文的秘銀武器在鱗片上敲擊出陣陣火花。

    它絲毫不在意這些渺小生靈們施加的點點幹涉。若是成群結隊堵塞了道路就用爪子將其撥開，要是爬到身上的數量太多就振翅將他們驅趕走。在趕走了幾波惱人的小蟲後，這些如螞蟻般源源不斷湧出的人潮總算是少了一些。

    天空不知從何時下起了雨。雨水衝刷掉地上和它身上的血汙，匯聚成血水的河流，沿著城中的溝渠潺潺流下。

    它穿過雨水織成的簾幕，又穿過了幾次零散的阻攔，終於來到了位於城市中央由白色岩石堆砌成的廣場前。

    高高立起的絞刑架上，昔日被這個國家冠以聖女之名的少女就靜靜待在那。

    它小心翼翼地用嘴銜住少女的身體，用鱗爪割破絞繩，像是放置易碎的寶石般把少女輕放在地上。

    它用巨大的頭顱輕輕拱了拱麵前的少女。少女的表情像睡著了般安詳，卻怎也無法被喚醒。

    這就是她以前說過的“死亡”吧，它想。

    這些名叫人類的渺小生靈，總是會因各種原因而輕易死去。他們在一眨眼間就把森林開拓為平原農田，一眨眼間就搭起宏大的石頭城堡，又總能在一眨眼間陷入內部紛亂，把先前的積累付之一炬全部毀掉，就像他們未曾出現過一樣。

    就連少女也說過，他們這般存在對它而言也許就像夏生秋死的小蟲一般，稍不留神就會在不知名的角落死去。

    “如果那一天到來了，你可以去看望我嗎？人在死後很快就會被遺忘，如果世界上再也沒人記得我了，我會覺得很寂寞的。”她那時這樣說。

    和她說過的一樣，真是脆弱的生命啊。

    它突然有些疲倦了，想就此停歇下來。那些小小的生靈又一次發起了注定徒勞的攻勢，它不理解這些人類為何要拖著孱弱的身軀一遍遍衝鋒，隻為阻止它想最後一次看望少女的願望。

    正當它從腦中搜尋著少女以前教過它的人類語，想著該編製出怎樣的話語讓他們停下攻擊時，一道傾注著破壞之力的蒼藍色精靈術就這樣飛至它的麵前。

    麵對那微弱的蒼藍熒光，它甚至沒打算躲閃。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出乎了它的意料，精靈術在空中劃過一個詭異的弧度，轉向了少女的遺體。

    在破壞術式的蒼藍光芒閃耀之後，原本少女遺體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之中不再有任何事物存在。

    就好像少女最後的存在證明也隨著破壞術式一同消失殆盡了一般。

    緊接著是從四麵八方發射來的、遠比之前要猛烈的術法之雨，以及埋伏在廣場四周的巨大弩床射出的經由神術強化過的秘銀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