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周穆王七年九月初三 雨 秋假

類別:未分類 作者:真狄雲 本章:第六章 大周穆王七年九月初三 雨 秋假

    秋假已至,辟雍館的學生紛紛回國,整個辟雍館安靜了下來。

    大國的公子們,乘坐本國的浮空舟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國家。像伯將,他和齊國來的學子們,陪同齊國太子一起乘坐齊侯的浮空舟,縱使佑京距離臨淄有千之遙,朝發夕至,一日便到。

    仲祁的國家太小,地少民貧,用不起浮空舟這奢侈的工具,能有一輛馬車代步,便已經很好了。

    仲祁乘一艘小船,沿洛水順流而下。今夏多雨,洛水豐沛,水流甚速,半日便已到了鎬京城外。仲祁到城中的館驛處尋到了插著陶國旗幟的車駕,是一輛兩匹馬拉的廂車。仲祁知道,在這農忙時節,父親能湊出兩匹馬來接自己,已經很是難能可貴了。

    仲祁早上出門時,天空已經陰雲四合,待車駕駛出鎬京城,雨便稀稀拉拉地下了起來。行了一陣,雨勢漸大,仲祁向駕車的禦者陶己道:“六叔,我看這雨越下越大,不如找一處廬避避雨再走吧?”

    陶己倒是不以為意,說道:“公子,這雨倒無妨,正好趁著涼快好趕路啊。”說罷取出鬥笠和蓑衣穿戴好,駕車在雨中徐徐而行。

    又行了一陣,車忽然慢了下來,仲祁掀開車簾,陶己對他道:“公子你看,前麵的好像是沁國的車駕。”

    仲祁一看,果然見到一輛插著沁國旗幟的廂車停在前麵的路邊。陶己駕車停在旁邊,卻不見車上的禦者,高聲問道:“這可是沁國車駕嗎?禦者何在?”

    沁國車駕的禦者沁丙從車下鑽出來,看到陶己,卻是熟識,上前招呼道:“六哥,怎是你?”

    陶己見是沁丙,問道:“老三,這是怎了,這大雨,你停在這做什?”

    沁丙無奈道:“我這車年頭久了,走到這,軸斷了。”

    陶己道:“呦,車軸斷了啊,那這一時半會兒可是修不好了。”

    沁丙道:“我已經請巡卒去前麵市館通報野廬氏了,請他們派人來幫忙修。”沁丙望了望陶己的車,問:“六哥你這是接你家公子回去?”

    陶己道:“是啊。你呢?”

    “我也是接我家女公子。”沁丙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和陶己商量道:“六哥,這雨我看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野廬氏的人估計今天是夠嗆能到了,總不好讓我家女公子在野外過夜。是不是可以讓我家女公子坐你們的車先行?”

    陶己道:“這我得問問我家公子。”

    仲祁在車聽到外麵兩人說話,掀開車簾露出頭來。沁丙見到仲祁,向仲祁行禮,仲祁在車上還禮,道:“三叔,咱們之間就別這客氣了,快請兮子到這邊來吧。”

    沁丙聞言大喜,將頭探進車廂說了一陣,接著用鬥笠護著兮子登上陶國的車。

    兮子在雨中向仲祁和陶己行了一禮,然後鑽進車廂。陶己請仲祁和兮子一同在車廂就坐,可是仲祁執意不肯,穿戴上鬥笠蓑衣,在車廂外與陶己並排而坐。

    陶己向沁丙道:“老三,你也同我們一起走吧?”

    沁丙揮揮手道:“不了,我得在這看著車和馬。你們先走,等我車修好了,就趕上去尋你們。”

    陶己點點頭,駕車而行。

    第二日雨過天晴,仲祁一行人走了半日,也不見沁丙追來,想必是車修得不順利。此時風和日麗,仲祁見路上車馬不多,便對陶己說:“六叔,讓我來駕一會兒吧?”

    陶己搖手道:“不行不行,豈有主君給臣子駕車的道理。”

    “我們辟雍館有禦課,我也在學習禦術,這會兒路上人少,正好給我練練。再說,我這也不是為你駕車啊。”仲祁指了指身後的車廂:“後麵還有客人坐著。”

    陶己會意一笑,將韁繩遞給仲祁,問道:“公子的禦術習練到什階段了?”

    仲祁道:“‘逐水曲’已經很熟練了,‘過君表’和‘舞交衢’正在習練中。”

    這條五軌的周道又平又直,甚是通坦,仲祁駕車向前馳去,車駛得又快又穩。陶己在一旁讚道:“公子不愧是在辟雍館學習的,這禦術已經趕得上我這駕了十幾年車的老把式了。”

    仲祁嘴上謙虛,心卻是得意,望見遠處天高雲淡,微風拂麵,這一路端的是心曠神怡。

    仲祁一行人出鎬京,走周道,沿渭水,過華陰,一個半日至故舜都蒲阪。從蒲阪渡過黃河後,沿汾水北行,一日後至韓國都城韓城。從韓城走晉道向東而行一日至晉國曲沃,再半日至晉國都城翼城。從翼城向北一日至霍國都城霍邑,出霍邑不遠,沿沁水而行,走了約半日,謁戾山便已經遙遙在望了。

    車行至一處岔路,向西過橋是通向陶國,向東沿岸而行是通向沁國。仲祁讓陶己駕車先送兮子回家,自己跳下車,徒步過橋,沿著眼前的這條塗道向家中走去。

    道路兩旁開滿了野花,輕風拂過,空氣中飄來淡淡的花香。看著周遭越來越熟悉的景物,仲祁的腳步也越來越快了起來。

    陶國是個小國,沒有城池,所謂都城,其實也就是國人圍繞著國君住所聚居而成的一個大村鎮。仲祁走了半個對時,已經望見了村口的那棵大槐樹,大槐樹下有兩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朝路這邊觀望。仲祁加快腳步,看清了樹下的人正是自己的妹妹荇菜和弟弟叔來。

    荇菜和叔來也看到了仲祁,倆人迎著他跑來,叔來邊跑邊叫:“二哥!二哥!”

    荇菜今年十歲,叔來七歲。叔來奔至身前,仲祁一把抱起叔來,荇菜挽住仲祁胳膊,兄妹三人久別重逢,俱是欣喜不已。

    仲祁對叔來說:“你可又重了。”又摸了摸荇菜的頭,對荇菜道:“荇菜又長高了呀。你們在這等了多久?”

    “爹娘估著你應該今日便到,叔來我倆過了午就來這迎你,已經等了小半日啦。”荇菜向仲祁身後望了望,問道:“六叔呢,他不是去接你了嗎?”

    仲祁道:“沁國的馬車壞了,我讓六叔先送兮子回沁國去。”

    荇菜道:“哦,原來六叔是送二嫂去了呀。”

    “亂說什!”仲祁使勁捏了捏荇菜的臉蛋。

    荇菜吐了吐舌頭,向仲祁撒嬌道:“二哥背我!”

    仲祁抱著叔來的手臂也有些酸累,便放下叔來,俯下身子將荇菜背起,叔來在旁道:“我也要背。”

    仲祁道:“好好,一會兒背你,你們輪流來。”

    仲祁背著荇菜,牽著叔來,三人高高興興地向家中走去。一路上遇到村中的熟人,都高興地向仲祁打著招呼,村中的小孩也都圍攏過來歡欣跳躍,村子中充滿了快樂的空氣。

    到得家中,隻有母親在家,父親還在田帶領著人們做農事,母親見到兒子回家,也是喜不自勝。

    陶國國小且窮,國君家也和普通國人一樣,隻食朝夕二餐,仲祁回到家,就不能像在辟雍館那樣一日三餐了。不過家的飯菜,可是比館的公廚可口多了。朝食是一天中的主餐,一般來說,夕食隻是吃一些朝食剩下的飯菜,今天兒子回來,母親特意給夕食加了餐,做了隻有節日才會吃到的肉糜和黍飯。香噴噴的鹿肉糜拌在黏糊糊的黍米飯,一勺入口,鹿肉的油脂香混合著黍米香,香得仲祁全身上下通體舒泰,咽下這口糜黍,仲祁長長的“嗯”了一聲,隻覺得這幾天風塵仆仆的趕路,便隻為這一口糜黍,也都值了。母親又取出了家珍藏的酒,仲祁可以陪著父親飲上幾盞。這一餐,一家人吃得其樂融融。

    月上中天,仲祁鑽進被窩就寢,身下的裀褥柔軟舒適,身上的衾被散發出太陽的味道,應該是被晾曬了許久。還是家好啊!仲祁一臉滿足地進入夢鄉。

    第二日,仲祁先到社祭祀神明,又到宗廟祭拜祖先,然後來到國中公墓掃灑先祖的墓地。在兄長的墓前,仲祁矗立良久。

    時未至午,仲祁乘船渡過沁水,來到沁國的公墓,在姑姑的墓前放上一束采摘來的野花。仲祁對姑姑的印象,因為時間久遠已經模糊了,隻依稀記得姑姑是個溫柔的人,會在自己哭鬧的時候抱著自己輕聲的哄慰。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繁雜的思緒在仲祁腦中糾纏,偏又不能和別人訴說,仲祁隻能在兄長和姑姑的墓前默默傾訴,希冀亡者可以給他一些寬慰。父親曾經說過,他們這一輩人中,姑姑是祭舞跳得最好的。仲祁在姑姑的墓前遙想著姑姑起舞的英姿,不知不覺,雙手在腰間虛敲,跟著自己心中的節奏,在墓前跳起了陶國的祭舞。

    一曲舞完,仲祁隻覺胸臆之間暢快了許多。轉過身正要離去,卻驀然發現兮子正提著掃灑之具站在來處。仲祁一陣赧然,不知兮子在身後待了多久,自己跳舞是不是都被她看到了,在別人國家的公墓起舞,總是一件不太好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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