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冰山 I

類別:未分類 作者:遊大懶人 本章:第七幕:冰山 I

    東京霍頓花園酒店。

    一輛黑色跑車從酒店大門前直接跑過,徑直駛入地下停車場。

    伊藤昂在靠近角落的地方停好跑車,乘坐地下停車場的電梯直達頂層。

    在花園酒店的頂層是一間別具格調的西餐廳,酒店的地段很好,樓層夠高,餐廳四周是清一色的落地窗,在這幾乎能夠俯瞰整個東京。

    偌大的餐廳隻有一個人坐在角落,那是一個容貌清秀的女人,雖算不上國色天香,但她全身行頭的價值就足以讓任何舞會上的名媛黯然失色。

    “你來了?”女人看著從大門走進來的伊藤昂。

    “今天沒什人啊。”伊藤昂微笑著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麵,服務生過來點餐,他擺擺手說,“老樣子就好。”

    然後禮貌地看了女人一眼。

    “我也是老樣子。”女人對服務生說。

    她的麵容有著難以掩藏的疲倦,眼睛有些紅,似乎哭了很久,但眼神依舊帶有富貴人家特有的傲慢。

    “為什這沒有其他人,你是明知故問?我們一起吃飯,不包場的話第二天就會上新聞吧。”她淡淡說。

    伊藤昂歎了口氣,愜意地靠在椅背上:“人氣高也不全是好事啊。”

    女人拿起紅酒杯,嗤笑地看著他:“你可真是毫無危機感啊,事務所沒有給你打電話嗎?”

    “為什要給我打電話?”伊藤昂說。

    “你這兩周的人氣已經下滑很多了,樂隊也沒有舉辦巡演,作為明星,如果沒有曝光率,很快就會被人們遺忘的……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殘酷。”

    “這種事情努力也沒有辦法,順其自然吧。”伊藤昂笑著說。

    “你隻是嘴上這樣說吧?”女人嗤笑說,“以為我不了解你嗎?你的野心和驕傲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伊藤昂佯裝鼓掌,說:“沒錯,你很了解我,所以你應該知道我根本不會被這些小事影響,下周發布新曲的時候,ANOTHER RIOT還是會在榜首。”

    “有自信是好事,但最近的輿論導向甚至根本不在圈子。”女人說,“戶川白,你已經見過了吧?”

    “沒錯,你從警方那聽說了?”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這件事跟你沒什關係,你隻是幫助了遭遇車禍的神社職員而已,但戶川白這個人很麻煩。”女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憎的神色。

    伊藤昂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常,他不動聲色地問:“什意思?”

    “人氣。”女人盯著他的眼睛,說,“你要知道,日本隻不大,藝人卻如同蝗蟲一樣前仆後繼地登上舞台,你的競爭對手數不勝數,可如今連一個狩人都能夠吸引這多的關注,在民眾間有明星一般的影響力,這對你的人氣有著極大的衝擊。”

    什啊,原來不是那件事。

    伊藤昂笑了笑,說:“他是狩人,我是歌手,怎會有競爭關係?”

    女人怒其不爭地看了他一眼,剛要開口,伊藤昂轉開話題,問:“你弟弟的葬禮怎樣了?”

    女人一怔,深深吸了口氣,說:“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氣嗎?”

    “我怎敢?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親愛的。”伊藤昂說。

    “我聽說了你和你們樂隊那個女鼓手的事,希望你們沒有傳聞中的那種關係。”

    “當然沒有。”伊藤昂攤了攤手。

    “我不知道為什你對女流氓情有獨鍾,但你要知道我為你鏟除了多少競爭對手,我為你鋪平了所有的路,所以不要讓我忍無可忍。”女人說。

    伊藤昂喝了一口紅酒,忽然感到有些厭煩。

    “你似乎看戶川白很不順眼,但不要把你的事強加到我身上,你弟弟的死跟他有關,我說的對吧?”他說,“雖然出於某種理由,我也不太喜歡那個男人,但我比他優秀,優秀的人怎會在意那些呢?所以我不會向他施加憤怒,隻是可憐他罷了。”

    他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說:“我還有事,你一個人慢慢吃吧。”

    女人的臉色冷了下來,說:“你如果現在離開,那就不要回來了。”

    伊藤昂將空杯子放在她麵前,英俊的臉上透露出迷人的微笑:“我怎會不回來呢?沒有我的話,你可活不下去啊。”

    他轉身走出餐廳。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女人的臉色才稍稍緩和,原來生氣是演戲,隻是十分無奈。

    三浦繪紗很愛他,愛他年輕英俊的臉,也愛他的人格魅力,當然也迷戀他的身體。

    就像吸毒一樣。

    相反的,她有多愛他,就有多討厭戶川白。

    她唯一的弟弟三浦翔太死於北司高中的連環命案,而負責那個吸血鬼殺人事件的狩人就是戶川白,她利用集團的財力和人脈調查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弟弟生前對於戶川白有著某種敵意。

    原本並不關鍵的部分在她心中無限放大,她不可能去找吸血鬼算賬,何況凶手已經伏誅,所以憤怒被施加在那個無能的狩人身上。

    對伊藤昂人氣的衝擊,對他弟弟的死的影響,這讓三浦繪紗不顧暗鴉神社的影響力想要報複戶川白。

    她本就是個瘋狂的女人,不然也不可能和黑道有聯係,不可能用殘忍陰暗的手法對付伊藤昂的競爭對手以及和他有過曖昧的女藝人。

    她就是坐在這座城市的陰影處的人。

    她獨自坐在窗前,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東京,眼神忽明忽暗。

    ……

    戶川白穿著黑色罩衣,站在小區附近的便利店挑選商品。

    貨架上放著五顏六色的零食,他拿了幾袋泡麵和餅幹,又去旁邊取下一打可樂和雞蛋。

    到收銀台前付賬時,他下意識將臉轉過去,不想被人認出來,最近他常常能在網絡上看到自己的消息,有些頭疼那些心血來潮的粉絲。

    “您還要些什嗎?”收銀員說。

    “不用。”

    戶川白將袋子收好,結帳走出商店。

    天色不早了,明天還有工作,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沒有消息,雖然不是很想在家呆著,但也沒什可以去的地方。

    自從鬣狗搬到上原熏家後,兩個人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都泡在一起,仿佛不會膩,每次與青瞳組交接任務,鬣狗都一反往常的懶惰,非常熱情地包攬下來。

    冰山最近也不知道在做什。

    黑羽組總共沒幾個人,戶川白就算想兜風也找不到同伴,不知雀?戶川白不想引起小女生的誤會,朝霞?戶川白更不想讓她誤會。

    像他這樣活著的家夥,基本上都是宅男,可宅男也有自己的興趣,戶川白與他們不同。

    “你是戶川白嗎?”

    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

    戶川白一怔,拎著購物袋轉過身來,麵前站著一個矮個子,從身形上看大概很胖,可她戴著帽兜,使戶川白看不清她的臉。

    “我是,你有什事嗎?”戶川白心想該不會在家門口都能遇到腦殘粉。

    他走神的那一瞬間,矮個子家夥忽然從衣服抽出一隻啤酒瓶,猛地向他頭上砸過來!

    戶川白終究是狩人,他迅速抬起手臂護住頭部,啤酒瓶碎裂開來,玻璃渣落了他一聲。

    “你去死吧!”

    他的警覺提高,去看那個矮個子時,卻發現他轉身逃跑了,很快就消失在街道那頭。

    戶川白咬咬牙,發現自己的手臂被玻璃劃破了,鮮血順著被割破的袖管滑落,他想起來家沒有急救箱,因為基本上有傷都是在神社解決。

    他打開手機,想給鬣狗打電話,但又覺得大半夜把他從女友的被子叫出來不太妥當,於是撥通了冰山的號碼。

    接電話有點慢。

    “組長?”

    “是我。”戶川白剛想開口問能不能去她家包紮一下,忽然聽到電話那頭有些嘈雜,還有男人的聲音。

    “有什事嗎?”她的聲音普通往常那樣平淡。

    “不,沒什,打錯了。”戶川白緩緩說。

    他掛斷電話,忽然自嘲一笑,二十六歲的人居然不會自己去醫院,真是有點白癡。

    其實更深層次的意識,是不想打擾她。

    她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啊,像鬣狗那樣,找個男朋友,去戀愛,去結婚生子,等到過幾年從第一線狩人的位置上退下來,去青瞳組做一個文書工作,平靜幸福度過一生。

    他下意識將自己的人生,擺在了不平靜的軌道上揣測。

    隻是,襲擊自己的家夥究竟是誰呢?

    難道是,鴉之逐?

    可與車禍相比,這一次的襲擊實在有些小兒科。

    戶川白想著心事,邁開腳步想要往小區走去,沒想到又被一個不速之客攔在麵前。

    “又來?”

    那家夥個子高一些,雖然是夜晚卻戴著帽子口罩和墨鏡,顯得十分不正常。

    “你是誰?”戶川白皺眉說,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提高了緊惕。

    那家夥似乎是笑了笑,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精致的臉。

    “新戶小姐?”戶川白有些意外。

    “你的樣子看起來真狼狽啊。”新戶茗子笑了笑,意味莫名地看著戶川白,“狩人也會晚上出來買零食?”

    戶川白說:“你為什會在這?”

    新戶茗子說:“你這是什態度?為了來見你可是很麻煩的事,要避開狗仔隊還得穿成俄羅斯套娃。”

    “見我?”

    “沒錯。”新戶茗子抿嘴一笑,“你手上的傷不要緊嗎?要不要去我家包紮一下。”

    “不用了,你找我有什事?”

    新戶茗子擺擺手,說:“我的車就在前麵,去我家吧,不要拒絕,我不想站在這和流著血的家夥講話,先包紮好傷口再說。”

    戶川白有些猶豫,但新戶茗子已經轉身向不遠處的轎車走去。

    他無奈搖頭,隻好拎著購物袋跟了過去。

    那是一輛適合都市女性的單廂轎車,戶川白別無選擇地坐在副駕駛,腿上還放著裝滿零食的購物袋,手臂上不斷淌血。

    新戶茗子是ANOTHER RIOT的鼓手,她和戶川白隻在林中木屋見過一麵,戶川白怎樣也想不明白她與自己見麵的理由,但這個夜晚一個人去醫院也確實太過淒涼,再加上好奇,他還是決定坐她的車。

    “你還真跟過來了?”新戶茗子淡淡看了他一眼,發動引擎。

    “難道不是你有事找我?”戶川白徹底搞不懂她在想什了。

    新戶茗子的開車風格就和她的性格一樣,風馳電掣,難以捉摸。

    在大街上橫衝直撞著,她說:“不要把血沾在坐墊上。”

    戶川白不得已挪了挪胳膊,說:“你放我下車,我自己去醫院,也不用弄髒你的車。”

    “不行。”她斬釘截鐵地說,“你得跟我走,但也不能弄髒我的車。”

    戶川白無話可說。

    “那個人為什要打你?”新戶茗子一邊開著快車一邊說。

    “我不知道。”戶川白說。

    他能夠想到的理由,隻有鴉之逐。

    犬山兄弟已經開始向他發起進攻,而他必須遵守古老的規則,接受這些挑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隻能被動挨打,在挑戰發起的情況下,即便他反擊殺了襲擊者也完全合理,符合規則。

    但他不確定,因為還有太多想不到的理由。

    比如說加鶴小竹——她不是任何一方的人,她隻是個普通的孤兒,卻也想方設法要殺死戶川白。

    戶川白殺了太多吸血鬼,也有許多人因他而死,他不知道在黑暗中有多少眼睛盯著自己,等候著時機將他拽入深淵。

    人們能夠傷害他,但他不能肆意回擊,傷及無辜。

    他能怎樣做呢?隻能接受這些,在拿起刀走上這條路的時候,他已經沒有選擇,他擁抱了黑暗,所以要承受黑暗。

    “到了。”

    新戶茗子將車停在門口,這是一幢二層樓的房子,還附帶一個小院,在這一帶算是不錯的住宅。不過院子雜草叢生,看得出來她不愛打理。

    她推開院門,居然沒上鎖,戶川白跟在她身後走在碎石小道上。

    “進屋前脫鞋。”新戶茗子說,她回頭看了戶川白一眼,想了想,“如果你腳臭的話,我特許你不脫。”

    戶川白沒好氣地脫掉鞋,走進房子。

    屋子倒沒有他想象中髒亂,隻是裝飾得很晦暗,就像新戶茗子本人一樣,透露出濃厚的搖滾重金屬氣質,客廳的沙發邊緣居然有鉚釘,不知道手搭在上麵會不會硌得疼,而餐桌之類的擺設居然根本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類似酒吧吧台一樣的長桌,牆上掛著現代藝術家的畫作,圖案元素淩亂而不知所雲。

    “藥品呢?”戶川白按住傷口,小心不讓血流在地上,新戶茗子有赤著腳的習慣,所以地麵應該仔細地維持了幹淨。

    她摘下帽子和圍巾,灰棕色的頭發像花束般散落開來。

    “你找找看,電視機下麵應該有。”她開始脫外套。

    應該?

    戶川白開始後悔跟著她來到這,他在電視機下的影碟櫃找了許久,翻出一隻醫藥箱。

    “你真的是狩人嗎?被一個路人襲擊,你就傷成這個樣子。”新戶茗子說。

    她脫掉了肥大的外套,麵居然隻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可以看見她胳膊上的肌肉線條,客觀的說很好看,因為那些肌肉讓人感覺強健而不多餘,有一股野性的美。

    戶川白沒有搭理她,專心處理傷口,他確認了沒有玻璃渣後,用碘酒給傷口消毒,查看了傷口發現並不深,於是拿出止血的棉布擦拭。

    新戶茗子看著他吃力的樣子,絲毫沒有過來幫忙的打算,而是從冰箱翻出一罐啤酒。

    戶川白抽空掃了一眼吧台桌麵和冰箱,全是空啤酒罐和等著被喝空的啤酒罐。

    “你找我來有什事?”戶川白說。

    “當然有事,你以為人氣樂隊的成員有很多休息時間嗎?”新戶茗子咕嚕咕嚕灌下一大口,說,“很少有人來我家,你很幸運。”

    戶川白繼續低頭處理傷口,說:“是嗎?我不是你的粉絲。”

    新戶茗子說:“吸血鬼能夠自愈,你怎殺死他們?”

    戶川白發現與她對話根本不對等,她不在意你說了什,隻會談論自己想說的事情。

    “用秘銀。”戶川白說,“秘銀能夠阻止血族自愈。”

    “吸血鬼力氣很大,可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不用槍,你怎殺死他們?”

    “狩人經受過訓練,身體條件不會比世界頂尖的運動員差許多。”

    “看不出來啊。”

    “我是例外。”戶川白說,“我很普通,跟普通人差不多。”

    他取出繃帶開始綁傷口。

    新戶茗子忽然走過來坐在他身邊,把腦袋湊過來輕輕聞他的胳膊。

    戶川白皺眉說:“你在做什?”

    “檢查。”新戶茗子說,“血的味道很重,我來幫你吧。”

    確實一隻手綁繃帶很不方便,於是戶川白接受了她的好意。可想不到她很粗魯地將他綁好的部分都拆了下來。

    “罩衣脫了。”她說。

    “直接包紮就可以,我已經處理過傷口,胳膊上的衣服已經劃開了。”戶川白看了她一眼。

    新戶茗子沒有說話,直接伸手拽他的衣服,看起來竟是要脫他上衣。

    “你醉了。”戶川白頭疼地抓住她的手。

    她顯然不會醉,才喝一罐啤酒而已。

    新戶茗子挑了挑眉頭,一把抓起他用過的繃帶,說:“你自己弄吧。”

    竟然在因為戶川白拒絕脫衣而發脾氣。

    戶川白沒有說話,重新單手在手臂上包紮,也沒有抱怨什。

    新戶茗子將粘著血的繃帶放在吧台上,重新開了一罐啤酒,一邊喝一邊看著他。

    “你到底有什事?”戶川白說。

    “我覺得很無聊。”新戶茗子說。

    “我幫不了你。”

    “我覺得人生很無聊。”她說,“你有這種感覺嗎?”

    “沒有。”戶川白淡淡說。

    “你活著是為了什?”

    “這個問題不用問我。”戶川白說,“你不是一個人活著,還有父母需要照顧,還要工作、結婚生子,這些事情等著你去做,所以不要感歎無聊,不光是為了你自己,這也是活著的責任。”

    “活著需要責任?”

    “沒有責任,會傷害到別人。”

    “真累,那就死了好了。”

    戶川白綁好繃帶,剛好聽見這句話,下意識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她也看著他,眼神幽邃而懶散,灰棕色的頭發在吊燈光下映出頹喪的光澤。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打算做。”新戶茗子喝著酒,“我的親生父親已經死了,老媽很快就帶了新的男人回家,我很討厭她,也跟繼父很不對路,所以跑出來了,那大概是幾年前的事了吧,沒有他們我也過得很好,自給自足,無拘無束。”

    戶川白將醫藥箱放回原位。

    “不是每個人的人生都順心如意。”戶川白說,“你已經取得了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成功,所以你的生活很優渥,但並不意味著你能輕易說這一切很無聊。”

    “你說話很討厭。”新戶茗子嗤笑說,“你這種人應該沒有女朋友吧。”

    戶川白皺眉,又一次說:“你到底有什事?”

    “那看來是沒有了。”新戶茗子促狹地看著他,“真巧,我也沒有男朋友。”

    “伊藤先生不是你的男朋友?”看在醫藥箱的麵子上,戶川白強迫自己保持耐心。

    “我跟他?隻是玩鬧罷了。”新戶茗子抬眼看了下天花板,“他是會長的男人。”

    “會長?”

    “一個很有錢的女人,我們所屬的事務所是她的產業之一。”

    戶川白點點頭,不對別人的生活過多評價。

    “你能徒手殺人嗎?”她問。

    戶川白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那,幫我一個忙。”她說。

    “我不殺人。”戶川白有些頭疼,“買凶殺人這種想法很危險。”

    新戶茗子看著他的眼睛,淡淡說:“幫我,殺了我,怎樣?”

    戶川白說不出話來,他盯著她的眼睛,分不清她是認真還是說笑。

    “幫我結束無趣的一生。”新戶茗子單手托著腦袋,將喝空的啤酒罐丟在一邊,當作響。

    戶川白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

    新戶茗子笑了笑。

    戶川白覺得這個夜晚很荒唐,有些後悔沒有直接回家。

    他站起身來,說:“謝謝你的藥箱。”

    “真的不考慮一下?殺了我,憑借你的身份,也不會染上什麻煩。”

    戶川白沒有說話。

    他向門口走去,沉默了一會兒,說:“不要想著自殺,雖然不清楚理由,不過,再堅持一下,也許無法忍受的事情就過去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推門而出。

    新戶茗子平靜盯著他離去的門,喃喃說:“謝謝藥箱,不是謝謝我?”

    她抓起桌上染血的繃帶,看了很久,然後放在臉上,癡迷地嗅了嗅,伸出舌尖。

    ……

    冰山看著手機屏幕上戶川白的名字,聽著掛斷後的嘟嘟聲,就這樣凝視了十幾秒,才把手機放進口袋。

    夜深了,入冬後天氣很冷,她緊了緊外套,站在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盯著遠方的路燈發呆。

    空無一人的馬路上,從燈光朦朧的盡頭駛來一輛機車,那個男人還是和從前一樣自信,從不戴頭盔,偏長的酒紅色頭發在速風中飄舞,座下的機車如同洪荒猛獸般咆哮著撲向冰山,卻又在相撞的前一刻穩穩停下。

    “還是老樣子啊。”冰山忍不住說。

    伊藤昂微微從機車上起身,以便更靠近她。

    “好多年沒騎了。”伊藤昂將長發攏到腦後,“怎樣,技術沒退步嗎?”

    冰山難得笑了笑,搖了搖頭。

    “那,我們去兜兜風?”伊藤昂從車後摘下一隻頭盔,遞給冰山。

    她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去接那隻頭盔,直接抓住他的肩膀,翻身坐在他身後,動作流暢一氣成。

    “你也沒變嘛。”伊藤昂收起頭盔,“抓穩了。”

    機車咆哮著衝了出去,在空蕩的沿海道路上飛掠,冰山的黑色長發飄舞起來,她迎著勁風,卻睜大眼睛,平靜地看著漆黑的大海,還有近處海麵上倒映的霓虹城市。

    她不自覺想起了很多年前,兩個人也曾這樣奔行在稻海間,那天她剛剛剪去長發,在星空下覺得無比幸福。

    沒錯,幸福。

    “那天遇見你真的很意外。”伊藤昂笑著說,他的聲音混雜在風中有些遙遠,“很長時間沒見到你了。”

    “我倒是經常看見你,畢竟你是全日本女生的夢中情人,曝光率很高啊。”冰山說話的方式似乎與平時不太一樣。

    “歌手的人生,無論是舞台上還是舞台下都是一樣引人注目啊。”伊藤昂說,“感覺很不自由。”

    冰山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個女孩是你的女朋友?”

    她說的是新戶茗子。

    “怎可能。”伊藤昂笑著說,“我可是單身貴族。”

    冰山輕輕摟著他的腰,姿勢很曖昧,實際上卻沒有過多接觸。

    兩個人的話都不多,更多的時候是伊藤昂在講,她偶爾回答兩句,就這樣一路穿越了小半個東京。

    最後他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門口停下,對她說等一下,然後走進去用零錢在自助機器上沒了兩隻冰淇淋,走出來遞給她一隻。

    兩人坐在便利店門口的椅子上,一邊吃冰淇淋一邊說話。

    “你居然去神社工作,我沒想到。”伊藤昂拉了拉皮衣拉鏈,說,“不過仔細一想還蠻適合你,夠酷,你是做文書工作嗎?”

    冰山緩緩說:“不,我在黑羽組工作,做血腥的事情。”

    伊藤昂一怔,然後笑了起來,說:“也對,你的組長是戶川白,最近他名氣很大呢。”

    冰山默默吃著蛋筒上的白色奶油。

    “吸血鬼很危險吧?應該不至於用劍道就能對付。”

    “對啊,所以我學會了新技能。”冰山說,“用槍射,用刀砍。”

    伊藤昂被她的話逗笑了,說:“那你在組排第幾位?實力很強嗎?”

    “比組長弱一些。”冰山說。

    伊藤昂很快吃完了冰淇淋,將包裝紙精準地丟進了垃圾桶,說:“分開之後,你怎想到了做狩人?因為媽媽的事嗎?”

    “一部分,也不是全部的原因。”冰山說,“因為約定了在一起,所以去了神社。”

    “約定?”伊藤昂眯起眼,“和戶川白?”

    “嗯。”她慢慢吃著。

    伊藤昂看了她一眼,說:“你被改變了許多啊,以前我們一起吃冰淇淋時,不是常常比誰吃的更快?那時你可不懂什是淑女形象,而且你又留長發了,有點像在道場的時候。”

    冰山緩緩說:“不是被誰改變,隻是變了而已。”

    伊藤昂認真想了想她的話,笑了起來,說:“看來那個約定,不是戀人間的約定啊。”

    冰山說:“隻是朋友。”

    伊藤昂揮了揮胳膊,忽然看了一眼馬路對麵,說:“好像有人在拍我們。”

    冰山一怔,不小心碰到了冰淇淋,鼻尖上沾到了一小塊奶油。

    伊藤昂笑了笑,伸手擦掉她鼻尖上的白色奶油,她沒有躲,而是安靜地抬著頭。

    “我走了,被狗仔隊拍到又是大新聞。”他站起身來,翻身跨在機車上。

    冰山點點頭。

    伊藤昂看著她的眼睛,笑著說:“下次一起出來吃飯吧,我請客。”

    冰山看著他飛馳離去的背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平靜地吃完了冰淇淋,然後盯著馬路對麵怔怔出神。

    她的眼睛,閃爍著久遠的光芒,像是看著那個黑發狩人時的眼神,又像是很久以前,還是少女時那樣看著伊藤昂的眼神。

    ……

    黑羽組的辦公室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

    原本鬣狗和冰山休完病假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正巧戶川白帶著不知雀去北司高中做演講,然後就遭遇了天鬼的陰謀,不知雀還好,休息幾天就繼續上班,戶川白則是消失了半個月,當時據說是在接受特殊治療。

    今天,總算是全員齊聚在辦公室,除去見不得光的鬼狩,黑羽組算是沒有人缺勤。

    戶川白的辦公桌在最麵,一左一右是冰山和不知雀,鬣狗那張堆滿零食電玩手柄的辦公桌則擺在門口,通常來說白天不出勤的時候,大家都在辦公桌上各做各的事,但今天幾個人都圍在冰山的辦公桌前。

    “是真的嗎?”鬣狗嘴還叼著一根有些可笑的棒棒糖,“你昨晚真的和那個ANOTHERRIOT的主唱在一起?”

    冰山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著青瞳組傳來的資料,厚厚的卷宗旁壓著一份今天的報紙,頭條就是“樂團主唱夜會神秘女子”的字樣,還有一張占了半個板麵的照片,雖不清晰,但也看得見人臉。

    畫麵中,冰山和伊藤昂坐在一起吃冰淇淋。

    “你不回答就是默認哦,是默認!”鬣狗用來確認的動作很好笑。

    不知雀也好奇地湊過來盯著報紙看,她看著照片差不多可以確認伊藤昂身邊的女人就是冰山,心想不久前還看見他和新戶小姐在林中小屋做不可名狀的事情,怎會……

    戶川白站在飲水機前衝咖啡,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組長,怎回事,你今天黑眼圈很重啊。”鬣狗憂心忡忡地說。

    戶川白不易察覺地打了個哈欠,說:“昨晚出了點意外,回家有點晚。”

    “什意外?你手上的繃帶怎回事?”鬣狗窮追猛打。

    “被人襲擊了。”戶川白說。

    不知雀一怔,有些擔憂地說:“該不會是鴉之逐已經開始了?”

    “從上一次車禍時,鴉之逐就已經開始了。”戶川白按住熱水的閥門,說,“隻是這一次有些不同,襲擊我的人很業餘。”

    鬣狗皺眉看了一眼冰山,發現她看似盯著卷宗,其實有些走神,他從未見過這種情況,戶川白每次受傷最大驚小怪的人就是她,可這一次是怎回事?

    他伸手闔上冰山麵前的卷宗,後者抬起頭來淡淡看著他:“怎了?”

    “你沒聽見嗎?組長昨天被人襲擊了,那個古老儀式可能已經運轉起來了!”鬣狗唾沫橫飛地說。

    冰山一怔,轉過頭看著戶川白,說:“你受傷了?”

    戶川白握著燙手的紙杯:“不是什嚴重的傷。”

    冰山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繃帶,說:“自己多小心。”

    “嗯。”

    就這樣?鬣狗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總覺得,自從東京電視大廈的事件過後,戶川白與冰山的關係變得有些冷淡。

    不知雀來黑羽組的時間不長,並不了解多少戶川白與冰山的過去,但鬣狗眼最近發生的這一切實在有些不尋常。

    “我說,我要宣布一個重磅消息。”鬣狗歎了口氣,打起精神對大家說。

    “是什?”戶川白將紙杯放在辦公桌上。

    冰山也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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