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砂海 III

類別:未分類 作者:遊大懶人 本章:第八幕:砂海 III

    拿到朝霞曾居住的家的地址後,戶川白乘坐出租車來到了目的地。

    令他意外的是,鬣狗將車停在房子外麵,正靠在車門上抽煙。

    “你怎來了?”戶川白走向他。

    “你又發現了什事嗎?”鬣狗將煙頭掐滅,卻找不到垃圾桶,“別想瞞著我,組長,早上你心事重重地出門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對勁了。”

    戶川白想了想,兒童福利院涉及到了明智和朝霞,甚至有自己母親的影子,情況實在太複雜,他決定先閉口不談這件事。

    “既然來了,就一起看看朝霞曾生活過的地方吧。”戶川白說,“畢竟……天鬼也曾住在這。”

    鬣狗的表情有些沉重,兩人一起抬頭看著這幢房子,與他們所租住的民宿相比,此處有些蕭索,甚至可以說是狹小而破敗,看上去已經有些年沒住過人了。

    “天鬼的真實姓名應該不是阪本,我們去屋子看看有沒有什線索吧。”戶川白緩緩說,“不過這種地方的房子很有可能沒有持有者的登記信息。”

    由於鎖具已經很舊了,兩人輕易推開了屋門,房間的陳設還算整齊,窗簾緊閉,餐桌和地板上滿是灰塵,在一條通向三個房間的狹窄走廊上,有一灘幹涸的黑色血跡。

    “這就是當時朝霞‘咬死’天鬼的地方?”鬣狗說,“我記得她說過,是在她十四歲的那年。”

    “房屋收拾得很幹淨,看來天鬼不但沒有死去,還有心情做清潔。”戶川白盯著四周的環境。

    “有一點很奇怪……”鬣狗托著下巴說,“年僅十四歲的朝霞又怎樣能夠把給予自己初擁的主人‘咬死’?純血種有那弱嗎?”

    戶川白走到牆邊,看著牆上一些斑駁的印跡。

    “你說的有道理,我也很難想象當時的情況,況且那時的朝霞隻是孩子,沒辦法掌握狀況。”戶川白說,“還有一點很奇怪……這完全沒有相片,但卻有相框懸掛留下的痕跡。”

    “你是說,天鬼將相片都帶走了?會是怎樣的相片,和朝霞的合影嗎?”鬣狗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也不知道,去房間看看吧。”戶川白說。

    三個房間有一間是書房,麵放了許多戲劇類的書籍,還有各種類型的小說,在房間中間有一張書桌,桌上有一台電腦。

    戶川白走到書桌前,發現電腦的鍵盤下壓著一摞紙,他將鍵盤推到一邊,發現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還有一些內容晦澀的塗鴉,就像作家的手稿,淩亂卻有難以言說的美感。

    紙上有一個標題《罪與詩》。

    戶川白正在研究這些手稿時,鬣狗走進房間,說:“你說的沒錯,另外兩個房間應該是朝霞和天鬼的臥室,麵一張相片也沒有,生活用品和家具也被搬空了……如果僅僅是天鬼一人的物品消失,我能夠理解,可他拿走朝霞的東西做什?”

    戶川白也不明白,他說:“一時半會我們也找不出答案,你先來看看這個。”

    鬣狗湊過來看了一眼手稿:“罪與詩……暗……他開槍殺死了胖男人……雖然不懂寫的是什,不過字還挺好看。”

    戶川白說:“這是一部小說,看上去是未完成的作品。”

    “朝霞看起來可不像是會寫小說的女孩子,也就是說這多半是天鬼的作品?”鬣狗一拍手,說,“我上網搜索一下這個名字。”

    戶川白點點頭,沒過一會兒,鬣狗就說:“找到了,組長,罪與詩是在個人主頁上連載的小說,至於這個網站的主人……筆名是Jun,最後一次更新是在十年前。”

    “十年嗎?”戶川白低聲說,“正好是朝霞十四歲的那一年。”

    “這個男人似乎還有不少粉絲……雖然小說的內容很小眾,但他被一群讀者稱為天才。”鬣狗在瀏覽那個塵封多年的主頁,“天鬼居然是以作家的身份潛伏於此嗎?”

    戶川白低頭凝視著那些手稿,雖然無心去閱讀整個故事,可卻在碎片式的文字段落中,讀到了一絲孤獨和瘋狂。

    他仿佛看到那個男人坐在書桌前,夕陽從窗口落在他身上,他在鍵盤上不斷敲打,又時不時拿起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他坐在那,一坐就是一整天。

    “組長?”

    戶川白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在閱讀那些文字,他放下手稿,對鬣狗說:“看來也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不過總算是對天鬼的過去有一些了解。”

    鬣狗說:“不將那些手稿帶走嗎?想要讀懂一個作家的心,可以從他的文字開始。”

    戶川白搖搖頭,說:“經曆了這多事情之後,我大概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不要試圖過分揣摩敵人的事……有時看清了他們,卻感覺到自己的世界更加黑暗了。”

    鬣狗歎了口氣,說:“可有時候你還是會忍不住去看清那些黑暗的事物,正是這樣才會做那些噩夢吧。”

    戶川白笑了笑,他拍拍鬣狗的肩膀,說:“走吧,既然沒有找到線索,就不要想那多了。”

    兩人走出房間,戶川白也看了看另外兩間房,如鬣狗所說,空蕩蕩的屋子什也沒剩下,甚至無法分辨哪一個房間屬於朝霞。

    離開前,戶川白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間書房,不知為何,這一次他沒法將天鬼的身影填充進去。

    他終究是看見了,那個敵人的另一麵。

    ……

    整個下午戶川白都待在院子曬太陽,鬣狗和小薰膩歪在一起,朝霞則在客廳看電視,一切都很平靜。

    戶川白試圖不去想那些事,福利院的年少母親,朝霞的母親,明智山人,天鬼……這些無法解釋、甚至相互衝突的線索就像迷霧一樣籠罩著他,使他什也看不清。

    他感受著冬日的陽光,淺淺睡了一覺,這一次沒有做噩夢,興許是白晝的原因。

    天色暗了,冬天的湘南夜晚降溫很快,他從院子前的地板上站起來,回到客廳將門拉上時,鬣狗和小薰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他們在被爐的正中間架起了一隻小鍋,小薰將下午買來的豬肉切好盛盤,還擺上了一些海帶和麵條等食材,鬣狗還幫忙做了調味品,他將小蔥、醬料和蘿卜泥裝在四隻小碟,端上桌來。

    “真有冬天的味道啊!”朝霞已經在被爐邊坐好,搓搓手說,“四個人圍在被爐邊吃火鍋,久違的感覺呢。”

    戶川白看著他們,忽然覺得自己心事重重的樣子實在有些不像話,鬣狗和小薰快結婚了,若不是被卷入了鴉之逐,今天應該已經在老家了才對,而朝霞也是因為他的關係才會遇到種種危險。

    既然來到湘南,而他也去過了想要調查的地方,實在沒有必要對那些事耿耿於懷,因為就算不停去猜測也得不到真相,一切都等到回東京之後,再去找明智奈樹問明白吧。

    戶川白決定暫時忘記那些事,他坐在被爐邊,將有些冰冷的雙腿伸進被子下麵,四人都各就各位,開始享用晚餐。

    “要是有酒就好了啊。”鬣狗說。

    朝霞也拚命點頭,小薰則提醒說:“我們現在可是在逃亡呢,如果喝酒的話會有危險吧。”

    戶川白笑了笑,說:“沒事,下午的時候源廣義殿下來過電話,我們明天就可以回東京了。”

    “大宮司回國了嗎?”鬣狗問。

    戶川白點點頭,說:“經過這次的事件,赤喙組要消停一段時間了,至少在冬狩之前都不會有動作。想要喝酒的話,晚飯後我們去海邊吧。”

    難得戶川白提出要出去玩,鬣狗吃驚到被豬肉燙嘴。

    朝霞已經舉起雙手讚成:“海邊的居酒屋啊,真的是太懷念了。”

    戶川白看著她高興的模樣,不知為何心忽然有了一絲久違的輕鬆。

    吃盡興以後,四人驅車來到海邊一處風景不錯的沙灘,雖然冬夜的海麵看上去就像濃黑的墨水,但依舊能夠隱約看見遠方的江之島。

    “晚上真冷啊。”朝霞將手插進口袋。

    鬣狗和小薰已經興奮的跑到了海浪的近處,戶川白則跟朝霞緩緩跟在後麵。

    “你不過去看看海浪嗎?”戶川白問。

    朝霞搖搖頭,說:“在這也能看到。”

    “回家的感覺……會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嗎?”戶川白試探著說。

    “會啊。”朝霞踩著鬆軟的沙子向前緩緩走,“不過我還是很高興,而且我認為這樣很好,因為過去的不開心無法消除,可現在卻能創造開心的時間,總結下來就會覺得自己賺到了。”

    戶川白被她的理論擊倒了。

    “我記得江之島上有超多貓。”朝霞回頭看了一眼戶川白,笑著說,“有一隻就被我叫做小白。”

    “所有的白貓都被叫做小白嗎?”戶川白無奈地說。

    “不對,那是一隻黑貓。”

    這時候,月亮從烏雲後露出來了,遠方的鬣狗和小薰在浪花邊追逐,朝霞將雙手背在身後絞著手指,安靜地走在戶川白身前,海風雖冷卻不那凜冽,微微吹起了朝霞的紅色發梢。

    有那一瞬間,戶川白覺得這一切都靜下來了,遠方的人和近處的人,天邊的海和腳下的海,夜空中的黑雲全都不複存在,換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繁星。

    朝霞的背影,她的每一根頭發,嘴唇吐出的細縷白汽,她的耳尖……一切都清晰入微,令人出神。

    僅僅是一瞬間,一切又回歸了原樣,沒有繁星也沒有靜滯的時間,她走在前麵,他跟在後麵。

    “我說,將來你打算做什?”戶川白忽然問。

    朝霞有些不明所以地轉過身,偏偏頭看著他:“為什突然問這個?”

    戶川白摸摸鼻子,說:“隻是忽然想到了。”

    朝霞輕輕踢走一塊貝殼,說:“以後的事情嘛……我也沒有想好,大概除了一直做鬼狩也沒有別的選擇吧?”

    “這樣啊。”

    “你呢?”

    戶川白一怔。

    朝霞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問:“你會成為大宮司嗎?成為暗鴉的神主,你會娶公主嗎?”

    她的眼神很亮,就像橘紅色的爐火一樣,溫暖卻有力量,不躲閃也不退讓。

    戶川白發現自己竟有些忘記了她紅瞳的模樣,仿佛像人類一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源請與他的婚事,要等到鴉之逐落幕時才會履行,可他真的會與她結婚嗎?

    戶川白,你將來又要做什呢?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他與朝霞不同,沒有人強迫他做狩人,可是從某種程度上說,他與她是一樣的人。

    關於未來的時間,都沒有自己的答案。

    “如果我說,你可以不用再做鬼狩呢?”戶川白忽然說。

    朝霞困惑地看著他。

    “你也有想做的事情吧?在成為初擁之前,你有怎樣的夢想,可以去試試看啊。”戶川白說,“我……可以替你取下那隻項圈。”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說,要說是頭腦一熱也不確切,隻是在這一瞬間,他想要盡自己所能改變她的人生,將她推離這一切,推離他所處的漩渦。

    朝霞忽然笑了。

    她伸出手指輕輕撫弄著脖頸上的項圈,就像撫弄小貓的項圈一樣。

    “其實沒關係的。”她輕聲說。

    戶川白靜靜看著她。

    “無論將來的命運是怎樣,我都無所謂,你真的不用每時每刻都替別人考慮。”朝霞說,“白,其實我所希望的事情,是傾注於你身上的命運就像這黑夜一樣,終究會迎來白晝啊……無論還有多久,我都想在這,如果逃走的話,我大概一輩子也不能忘記你了吧。”

    她頓了頓,繼續說:“我希望你能實現自己的心願,能夠過上幸福的人生,在那之後,也許我才能夠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吧?所以你一定不能再犧牲自己的幸福了……要去爭取你喜歡的東西和……喜歡的人。”

    “戶川白,我的不幸正是因為你的不幸,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啊。”

    戶川白想要說些什,可卻無法開口。

    朝霞笑了笑,她一甩頭發,轉身向遠方的海岸走去。

    “走啦,喝酒去吧。”

    ……

    走得有些累了之後,戶川白四人在沙灘上找到一間居酒屋,在夜色傳來微弱的光。

    他們走進小屋,店主人似乎是一個外國女人,她有著一頭金發和綠色的眼睛,看起來很年輕,身上卻有一股歲月特有的韻味。

    在她身旁,一個留著飛機頭的男人正在大口灌著燒酒。

    “真冷啊。”鬣狗撮著手說。

    飛機頭男人看見戶川白的時候,忽然一愣,然後猛地拍了拍桌子,酒水都從杯子灑了出來。

    “是你!”

    戶川白看著他的臉,似乎花了幾秒鍾才想起來他是誰。

    “你是……福山貴馬?”

    鬣狗等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戶川白解釋說:“他是我在狩人進修班的同期生,曾以鹿守神社的繼承人身份前去東京參加訓練。”

    “喂喂,戶川白,聽說你成了黑羽組長,而且把黑羽組弄得一年不如一年?”福山貴馬冷笑說。

    戶川白平靜地說:“彼此彼此,你是退出神社專心做暴走族了嗎?”

    “啊,你說什?”福山貴馬站了起來。

    戶川白毫不退讓。

    “好啦好啦,你們是老相識了吧?”外國女人笑著說,“冬天湘南海岸的夜晚很冷呢,你們要喝點燒酒嗎?”

    “噢,好的,非常感謝。”鬣狗說。

    外國女人拿來幾瓶燒酒,說:“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家店的老板,我的名字是莉莉絲。”

    她將燒酒微微煮熱,又拿來幾隻杯子。

    戶川白打量著店的環境,屋子不大,牆上掛著衝浪板和一些潛水用品,在櫃台處還有一隻小鍋,麵是熱氣騰騰的關東煮。

    “莉莉絲小姐,你是外國人吧?”鬣狗問了一個白癡問題。

    “沒錯,我是英國人。”莉莉絲笑著說。

    朝霞正在痛飲燒酒:“你的日語講的不賴啊。”

    “我在日本待了很多年了。”莉莉絲捋了捋頭發。

    小薰看上去欲言又止,莉莉絲對她微微一笑:“這位小姐,你有什問題想問?”

    小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最近才來到這,給我們介紹住房的人是福山先生,他提過房屋的主人似乎就是……”

    “沒錯,那是我的房子。”莉莉絲說,“你們覺得環境怎樣?”

    “超級棒,而且價格真是公道。”鬣狗稱讚說。

    “等等,老爹說的昨晚來的四個外鄉人就是你們?”福山貴馬瞪眼說。

    “剛剛我還奇怪,湘南有這多姓福山的人嗎?原來你是福山先生的兒子啊。”鬣狗說。

    戶川白有些訝異地說:“昨天的老先生就是鹿守神社的大宮司?”

    “什?”小薰已經完全聽不懂了。

    “鹿守神社雖然不大,但也是維護湘南周邊安全的重要神社。”戶川白說。

    “知道就好。”福山貴馬掏了掏耳朵,“本人就是將來要成為鹿守神主的男人。”

    莉莉絲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知道啦,知道啦。”

    福山安和微微搖晃身體,然後一頭撞在桌上睡著了。

    “酒品真差啊。”朝霞吐槽說,“雖然我以前在湘南的時候也知道鹿守神社,但是從沒見過福山老頭呢。”

    鬣狗說:“誰能想到這一帶的神社大宮司竟然在兼職做房屋中介呢。”

    “這沒什奇怪的,這家夥將來要繼承神社,現在卻是個暴走族。”戶川白說,“東京是血族的聚集之地,湘南這邊的情況會溫和很多,所以鹿守神社不會經常麵對血族的威脅。”

    莉莉絲托著下巴,擺弄著酒杯,看向戶川白說:“你就是戶川先生啊,每次在電視上看到你,貴馬都會跟我吹噓說起狩人進修班的事情呢。”

    戶川白無奈地搖搖頭說:“莉莉絲小姐又是怎樣認識福山父子的呢?”

    “我剛來日本的時候也去過東京,隻是不太喜歡那個地方,後來愛上了湘南的海,就定居於此開了間小店,隨後便和福山先生成為了朋友,貴馬也經常照顧我的生意。”

    鬣狗感歎說:“血族很可怕吧,莉莉絲小姐?日本的旅遊業一向不怎發達,外國人都很害怕吸血鬼啊。”

    “也有一些追求刺激的年輕人會專程來日本‘邂逅’吸血鬼,真搞不懂那些人是怎樣想的,被血族咬了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朝霞似乎有些微醺。

    莉莉絲喝了一口燒酒,說:“我很喜歡這,即便是有血族也沒關係,神社的大家會保護我們……在這我覺得生活很安寧,卻也不會失去激情。”

    戶川白想起一件事,有些尷尬地說:“莉莉絲小姐,我把房子的窗戶弄壞了,關於賠償的事情……”

    朝霞小聲嘀咕:“是我不小心破壞了窗戶。”

    “沒關係。”莉莉絲微微一笑,“需要我立刻叫人去修理嗎?雖然晚上不太方便聯係修理工人,但是窗戶壞了會有冷風吹進屋子吧?”

    “不用麻煩了,我們明天就走了。”朝霞趕緊說,“你可以等到明天再請人去修也不遲。”

    莉莉絲點點頭,幾人又隨意聊了些有趣的話題,朝霞和鬣狗喝了很多酒,兩人都有些口齒不清了,小薰一直在旁邊勸鬣狗少喝點,戶川白隻能歎口氣,和莉莉絲請教了一些當地風俗,福山貴馬在桌子上說了幾句夢話,似乎是在說,天要亮了。

    夜深了,戶川白背著不省人事的朝霞,小薰扶著爛醉的鬣狗,四人一起回到住處。將朝霞扶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後,戶川白泡了一個熱水澡,然後回到床上睡下。

    明天就要回到東京,這趟湘南之旅也該結束了。

    聽著朝霞偶爾吐出的夢話,戶川白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

    巫女星野惠站在在赤喙組大樓的電梯內,靜靜俯瞰著電梯外的城市,感到有些心煩意亂。

    電梯到達頂層,她深吸一口氣,走進一片道場。

    此處是赤喙組最安全的地方,卻沒有見到一個人,隻能看見日光從透明的頂棚灑落在道場中央,四周有幾片土坑,麵栽種著大片的矮竹。

    “惠閣下,你找我哥哥嗎。”

    犬山仁從道場深處的屏風後走出。

    星野惠看著這名留著短須的男人,她很不喜歡與他打交道,他的眼神就像盯著獵物的蟒蛇一樣肆無忌憚,令她感到渾身不適。

    “犬山仁副組長。”星野惠說,“你們答應我的事,還沒有履行。”

    她感到有些忐忑,而犬山仁看著她沉默了幾秒鍾。

    他忽然困惑地說:“我們之間有過約定嗎?這不符合規定,狩人怎會與侍奉神主的巫女有瓜葛呢。”

    星野惠握緊了拳頭,說:“你……你不可以這樣,我已經行使了我暫代神主處理事務的權力,替你們召集了直屬組的二十四名高階狩人,也給戶川白定下了罪名……”

    “你說的是那群故意放走戶川白的狩人嗎?”犬山仁緩緩說,“高階狩人連區區一輛車都無法攔住,這種事情你以為我真的會相信嗎?”

    “我隻有差遣一部分直屬組員的權力!”星野惠咬牙說,“至於他們自己怎想,又或者是神主留下了怎樣的命令,我都毫無辦法!”

    “因為你的無能,戶川白逃掉了,而現在戶川彥明應該已經到達機場了。”犬山仁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不再說話。

    星野惠忽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領,大聲喊著:“可是你們之前不是這樣說的,你們說過隻要我這樣做,之後就將我送到澳洲……”

    犬山仁一言不發地推開她,巫女倒在地上,然後掩麵哭了起來。

    “赤喙組從未與你有過會麵,也從未與你有過約定,你就……等待神主回到神社,然後自行謝罪吧。”犬山仁向道場深處走去,“你最好相信我說的話,因為戶川彥明能夠給予你的懲罰,絕對比我們的刀要仁慈得多。”

    星野惠流著淚,冷冷盯著犬山仁的背影,她緩緩站起身,似乎是做了什決定,轉身向電梯走去。

    犬山仁走到屏風之後,那有一間小室,四麵掛著價格不菲的水墨畫,他在一塊軟墊上坐了下來。

    赤喙組長犬山赤端坐在小室正中央,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哥,她走了。”

    “我們也該走了。”

    “那個人所給的消息真的可靠嗎?”犬山仁有些遲疑。

    “我已經找人確認過了。”犬山赤緩緩說,“之前我們得到上原製藥的犯罪證據沒有問題,雖然不明白此人為何要幫助我們,但似乎也是戶川白的敵人。”

    犬山仁點點頭。

    “你知道,我們能夠站在如今的位置,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也依靠著怎樣的運氣。”犬山赤忽然睜開眼,“這個世界上,金錢和權力聽起來是膚淺的東西,可這種膚淺的事物所鑄就的階層卻是整個社會運行的基礎……我們所追求的正是眼光短淺之人所無法理解的力量,而生來就掌握這種力量的人,他們又憑什站在金字塔頂?”

    “感謝我們生在日本,血族的存在,使我們能夠從龐然大物的博弈中崛起。”犬山仁目光陰沉。

    “所謂的試探已經足夠多了。”犬山赤說,“事到如今,戶川彥明在不在日本都無所謂。”

    “那家夥……根本瞧不起我們……”犬山仁咬牙說。

    “這就是我們能夠出手的原因。”犬山赤說,“神主自以為掌握了一切,自以為我們隻是他調教戶川白的磨刀石……這些掌握權力的人,何時才能正視好不容易爬到山腰的我們呢?”

    “我們做給他看,哥哥。”

    “戶川白根本不適合成為大宮司,即便人們認為他善良,擁有正義感和責任心,一心想要幫助身邊的人……可笑啊,這所謂的光之血。”犬山赤眯起眼,“世人所謂之善,並非能夠救贖他們的善,世人所謂之惡,卻又是真正能保護他們的力量。”

    他站起身來,從身後的刀架上拿起赤喙。

    就像一頭蘇醒的雄獅,因為感到饑餓,而露出了隱藏了太久的獠牙。

    ……

    戶川白四人走出車站時,源廣義和源請已經等候他們很久了。

    “湘南之旅怎樣?”源廣義笑著說。

    “多虧了殿下幫忙,一切平安無事,不勝感激。”戶川白認真地說。

    源請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戶川白了,已經認可了這樁婚事的她在看向戶川白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

    “見過公主殿下。”戶川白說。

    源請微微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有些別扭地說:“你沒事吧?聽說這次真的很危險……”

    “真是慚愧,讓公主殿下擔心了。”戶川白微微垂下眼瞼。

    源請感覺內心五味雜陳,即便婚期在即,戶川白對她的態度仍舊沒有變化,兩人間的距離根本沒有拉近,這種狀況不僅令她有一絲不安,還有更多的沮喪。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羞恥的情緒,於是扭過頭,熱情地擁抱了跟在後麵的小薰。

    “好久不見,小薰!”她說,“你跟鬣狗要結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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