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怎樣了？”“都整好了，走吧。”誌顏抓住卷閘門外的凸起，停頓一秒，然後用力往下一拉，“吱呀吱呀”每天都要聽兩次這樣的聲音。然後他用鑰匙鎖好門，和芷菡一起往出租屋方向走去。石板路走上去腳不舒服，不過這一段已經是最好走的路的，大約300米，兩人拐進了一條窄一點的小路，路坑窪不平，兩邊的行道樹歪七扭八，葉子掉了個精光，樹坑和旁邊都堆著還沒化幹淨的雪，冬天真的來了。誌顏停在煎餅攤前：“中辣加海帶絲。”芷菡熟練地往前走了幾步，“老板，三個梅幹菜鍋盔帶走的。”反正每天都一樣。

    竹蜻蜓在爐子上流暢地把麵旋開，很治愈。然後翻麵，刷醬，加雞蛋，生菜，薄脆一氣成。這也是誌顏愛買煎餅的原因之一，每次看完一遍會很放鬆。“快，還熱乎著呢。”誌顏趕忙咬了一口，很大的滿足感。再往前走100米左右，左轉就到了，閉著眼都不會走錯。“小橘？”一隻貓蹲在門口，通體橘黃色，芷菡上前摸了摸它的頭。“今天忘給這家夥帶吃的了。”誌顏說。進了門，放好了東西，兩人吃了鍋盔，誌顏兩個，芷菡一個。“梅幹菜真是個好東西。”“英雄所見略同，都是梅幹菜腦袋，哈哈哈。”“騰”地一聲，屋陷入了一片黑暗。“又停電了？這個月第三次了吧。”“冬天就總這樣，我出去看看，姐。”誌顏開門出去，芷菡打開手機手電筒，躺到床上，用靠枕墊起脖子。“電閘一點事都沒，鄰居家也漆黑一片，就是停電了。”誌顏進來，放下了手電筒。“剛聽外邊人議論說什線被凍壞了，正搶修呢，這大冷天的，工人也不願意幹活。”誌顏不禁打了個寒顫，然後摸到一個軟墊坐在了芷菡身旁。窗外，亮著唯一一盞路燈，光線是黃的，忽明忽暗。“這還成好事了，這個舊路燈和新的不是一個電網，每次停電了就它亮著，還正對著咱們窗戶。”誌顏笑道。“準備啥會兒談戀愛結婚啊姐？”“淨提傷心事。”芷菡苦笑。“快三十了，該考慮了，不是什永遠十八了。”“過幾年吧……誰知道後邊的事呢。”“那你呢小顏，有想過找你親媽嗎？”“不去想了。”誌顏的聲音低了一些。當年家那個陌生叔叔，那會兒的小顏不知道，現在他可明白是幹什的，至於父親意外死亡那筆補償款去了哪，剛去福利院他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現在，不言而喻。“她可能，也沒打算來找我，即使見了麵，我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每次談到這個，芷菡都能聽出誌顏聲音的顫抖。“啪嗒，”風卷著雪夾雜著小冰雹打在玻璃上。“快四年了，真快。”誌顏明白姐姐說的是什事。“馮警官上個月找過我，以前媽的那些債主，有一個都得病沒了，案子也沒查出什，出了那檔子事，鎮上都知道，也沒債主來找了。小劉警官你見過嗎？”“也見過一次，同樣沒任何進展。局就剩他倆負責媽媽和妹妹的案子了，被擱置了。”芷菡把無奈的話說的很平靜，似乎早已習慣。“睡吧姐，明天早點把蠟燭翻出來，這雪要不停，不知道哪天又停電呢。”“可別下了，這樣店還能多來點人。”

    “這個小雪人怎賣？”“王姐來了，那個15，10塊你拿走，雪人是幸福的象征。”每天在這開店，鄰居認了個遍。“這個小燈咋賣的？”“6塊錢，姨。這個最好的是麵能打開，真的能亮，掛床頭亮度都夠。”好的服務態度也是一大客流量密碼。“我的聖誕樹做好了嗎？”“給你小姐姐，三棵聖誕樹，送你個小禮盒。”“謝謝！我還想訂三個，朋友也想要。”“好啊，這次買二送一，隻收你兩個的錢。”誌顏這樣，也是當年對母親的承諾。他偷偷翻母親的本時，母親說過：“可以把這個教你，但你將來要是靠它賺錢，要賺良心錢。手藝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

    “姐，把綠色線遞給我。”“我找找啊……綠色線沒有了。”“不能吧？”“真的，咱不是一種顏色一個盒嘛，綠色盒空了。”“那不行啊，明天聖誕節，好幾個人訂了編聖誕樹呢，最少需要四五卷綠線。現在聯係廠家來不及了，姐你來編會兒，我去趟廠直接買點。”

    到門麵後的小車棚，誌顏走到中間一排，推出一輛自行車，後支架和車把兩端纏著膠布，車胎剛換過。他跨上車，向南騎去。“綠色線直接拿五包吧。順便再拿點紅色和黃色。”“好，老規矩，八折拿。”誌顏開了車鎖，鋪了鋪車筐的舊報紙，一層灰揚了起來。他把東西放進去，覺得不妥，又換了個角度。回家路上，誌顏換了條路，他習慣這樣，不會看重複的風景。畢竟來誠華這長時間了，也沒去過什地方。前麵十字路口旁是誠華市中心醫院，建築很宏偉，院區占了幾百畝，延伸到下一條街，綠燈亮了，誌顏騎了過去，但不一樣的是，今天他的目光被一個人吸引。

    那人搬個折疊椅坐在路邊，抱著一把琴，兩側有很好看的木紋。旁邊站著幾位聽眾，有抱著孩子的，還有手拿著東西的，看樣子是化驗單。曲子勾起了誌顏的回憶，在福利院，小五就愛撥弄阿婆放在角落的一把壞吉他，還常常叫他一起，那是夏夜為數不多的消遣。誌顏不由得停下車，駐足欣賞。獨奏的是一首前幾年熱播的電視劇的片尾曲，歌詞略俗但旋律很讚。那人一頭卷卷的長發，遮住了半隻眼睛，“藝術家發型。”誌顏想到。過會兒，圍觀的幾個人都走了，還有人臨走前放了幾塊錢在那人身旁。誌顏仍不願離開，他看看時間，決定再聽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