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展元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九溪遇 本章:第二章 展元

    我拚命拍打那門問道:“外麵有人嗎?外麵有人嗎?”隻聽到屋外的風聲呼呼,卻無人應答。

    直到我的手拍腫了,絕望地順著門癱坐在地上,一時無計可施。

    恍惚中聽到一絲細微的聲響,門上的小洞居然遞進來一碗熱騰騰的青菜麵。

    那端碗的手上粗糲,布滿凍瘡。

    我一眼便認出這是生母劉氏的手。

    果然那小洞口露出她的一雙眼睛來。

    這多年我才發現,這張蠟黃粗燥的臉上,生著一雙明亮而迷人的眼睛。

    劉氏小聲地道:“你該餓了,先吃點麵吧。”

    我接過碗,那碗麵的香味瞬間充滿了我的鼻腔,埋頭便狼吞虎咽起來。

    劉氏靜靜地也不說話,隻等到我見最後一口湯都喝幹淨,她才道:“仁仁,你不要怕,這門的鑰匙我知道在哪。等夜深了我想辦法弄過來。”

    說著她居然又塞進來一個饅頭大的包裹來。

    我拿起那包裹,沉甸甸的。

    劉氏的眼睛左右看了看,而後有些得意又小聲道:“這是我拿的,你快收好。等逃出去,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上次隻給了你那點銀子,我後悔了好幾天。還好你又回來了。”

    我簡直有些驚呆了,那小包裹,包著許多金瓜子玉墜子等小件。顯然這些都不是劉氏的東西。

    “這。。這哪來的?”

    劉氏哼道:“我當年嫁進謝府的時候,可是帶了許多嫁妝。如今他們不過霸占著我的東西,我拿來幾件又如何?”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她被謝府休棄的時候,我不過兩三歲,並不記得許多。

    “若是可以逃出去,你,你會和我一起嗎?”我心中不知為何帶著希冀。

    劉氏那雙明亮的眼睛有了絲水氣,她咬牙恨恨道:“我原以為謝明珠好歹是你父親,在婚事上肯定能為你著想一些,不成想這幫子殺千刀的,真是黑了心腸。”

    “我很後悔沒有早點帶你離開謝府,這些年讓你受了這多委屈。”說著她抹了抹眼淚,“今夜無論如何,我也要帶你離開這,我們再也不回來了。”

    我見她傷心的落淚,心中酸楚異常,突然和她多年的隔閡“波”的一聲就消失了。

    若不是隔著門,真想撲到她的懷狠狠地大哭一場。

    我緊緊抓住她的手,感受著她淡淡的體溫慢慢溫暖了我冰冷的手掌。我們兩人都知道,若想從謝府逃出去,談何容易。

    快要過年了,正是家家團圓時節,此刻的臘月深冬似乎也不那教人討厭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前院傳來很大的喧嘩聲。

    我的客房便在接客處旁邊,透過門縫隱約看到有好幾個人進了謝府。

    而謝明珠匆匆從內迎出來,親自將那幫人接引進去了。

    這晚了,是誰來?

    劉氏瞧見這動靜不對,拍了拍我的手道:“我去看看就來。”

    我抓住她的手,不想她去,她笑了笑,便去了。

    我在房內焦急地等著劉氏,客室開著暖龍,沒一會就熱的脫下了外衣。

    轉頭見屋內點著好幾隻白燭,燭火搖曳,我一拍腦袋,決定不能坐以待斃,總要試試。

    我仔細看了看幾個窗戶,挑了其中對著隱蔽角落的一個窗戶,端起燭台便湊了上去。

    這屋子我已經外外翻找了一遍,並沒找到什趁手的工具,如今隻好嚐試著用火燒。

    我努力控製著火燒窗戶的角度,既怕燒大了,又怕燒不著,沒一會胳膊酸痛無比,但是看著窗欞慢慢變黑變得脆弱,我心中升騰起希望,也顧不得腰酸背痛,專心致誌地點火去烤窗欞。

    “啪”地一聲清脆響起,一隻細小的窗欞在火烤完之後居然被我掰斷了!

    盡管完全不夠我翻出去,但這已經夠讓我喜出望外,於是更繼續賣力地幹活。

    “篤篤”有人在敲門。

    我嚇得一驚,手中燭台滾落。

    “仁仁,是我。”原來是劉氏回來了。

    我忙撿起地上的蠟燭,湊到門邊去。她走了這一會功夫,我已開始想她了。

    劉氏喘著氣,湊上來道:“仁仁,你猜怎著,來的人是鎮國公,還有國公夫人和世子都來了!”

    “什!”鎮國公府這大的陣仗,如此深夜前來,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劉氏卻不知是開心還是生氣,表情很是古怪地道:“他們是來退親的。”

    退親?大半夜的鎮國公府一家人親自上門來退親?

    難道他們也聽聞了我和展元的事情?

    這退親於我自然是好事,隻是謝府一心要拿我去巴結鎮國公府,如今打得算盤泡湯,豈會善罷甘休?

    劉氏卻有些氣憤地道:“我們仁仁如此標致人物,配他們鎮國公府那是綽綽有餘,他們居然還敢來退婚!”

    我一時有些好笑,方才我們還為這婚事生氣煩擾,如今婚事沒了,她倒也是氣起來了。

    見我嘴角輕扯,劉氏也有些尷尬,小聲地解釋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一會的功夫,謝明珠領著鎮國公呼啦啦一幫人便送出門了。

    大門方關上,老遠便傳來崔氏尖利的哭聲:“老太太,老爺,這可真是家門不幸啊!明兒這事傳出去,我們謝家的臉可往哪兒擱啊!”

    謝懷禮也跟在後頭嚶嚶的哭。

    這姐姐被退親,對妹妹的婚事必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崔氏哭了一會,便開始罵起我來。此刻她想必也是想到自己的兒女極有可能受我連累,越想越氣,再顧不得惺惺作態,罵的越發難聽起來,聲音大的隻怕合府都聽得到。

    我坐在門邊,聽著她尖利刺耳的謾罵聲。

    劉氏轉身要走,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這才發現她雙手顫抖得很是厲害。

    我輕輕笑道:“莫去。她罵便罵了,我又少不了一塊肉。待我們離了這府,管她誰呢。”

    劉氏恨恨咬牙道:“這個潑婦,真是沒有半分體麵,這謝明珠真是眼睛長腳底去了。”

    接著她又道:“你在這等我,如今他們在那鬧的熱鬧,我趁機去拿鑰匙去。”

    “哎,別去。。”我還沒說出口,她便一轉身消失了。

    我不敢大聲叫她,透過門縫看到她一眨眼從角門穿過去消失不見。

    崔氏的叫罵聲已經聽到,聽到謝明珠和祖母的聲音細細碎碎的,卻聽不真切。

    婚事黃了,我們今晚更要想辦法走了,不然不知他們會做出什來。

    我拿起一旁的燭台,繼續去烤窗欞子。

    待一隻蠟燭燒的隻剩一點,燙的我實在忍不住吹滅時,沒想到那窗欞子竟然真被我給烤幹,輕輕一掰全都斷了。

    我卷了卷衣角,隨手扯了些粉紅的嫁衣裹在腳上,便從那窗口翻了出去。

    地上厚厚的白雪,防止在地上留下痕跡,我拖著腳,勾著身子,躲在廊柱後頭。

    劉氏去了這許久,怎還未回來?

    客廳的方向還有晃晃悠悠的光傳來,我貓著身子便往那亮處去。

    方一到那門口,便聽到劉氏的聲音傳來:“呸!你們做的不要臉的事還少嗎!”

    我大驚,躲在門口的黑暗,這才發現那廳堂之中,謝府一幫人居然全在。

    而廳堂中間正跪著我的生母劉氏。

    此刻謝府那幾人皆坐著,臉麵在燭光映照下格外陰沉。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祖母痛心道,“你那女兒在外不知檢點也就算了,你雖被謝府休棄,這些年在府中雖為仆婦,可一向也待你不薄。你怎變得如此不堪?竟然偷盜府中財物?”

    說著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旁謝明珠忙給她拍背道:“母親千萬注意身子。不必為這些自甘墮落之人傷心。”

    祖母卻拿起帕子也流下淚來:“我謝府百年世家,最看重臉麵名譽。當年你求娶這劉氏女,鬧的整日家宅不寧,如今還生出那樣一個禍害來,真是家門不幸,我再無顏去見謝家的列祖列宗。”

    一時崔氏母女也跟著潸然淚下:“竟全都是偷兒,一個偷錢,一個偷人,我們謝府竟成了賊窩!”

    劉氏被反剪著雙手,跪在當地,見她們倒是哭的淒慘,不由嘲諷道:“這話不錯,我當年不顧家反對,一心嫁入謝府,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如今老天有眼,國公親自上門退親,真是。。”

    “啪!”她話還未講完,謝明珠已是上前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這巴掌打得劉氏發髻都散亂了。

    我躲在外麵,看不見劉氏的臉,但方才那巨大的耳光之聲震的我心頭劇顫。

    謝明珠抖著雙手罵道:“你這賤婦!我便不該留著你!今日我便打死你!待打死了你,便去打死你生的那禍害!”

    我從黑暗中衝出去,一把撞在謝明珠的腰上,他不妨如此,一下跌倒在地。

    我轉頭,看到劉氏一個臉頰通紅一片,嘴角流血,一頭灰白青絲亂糟糟的搭在臉上,這模樣別提有多可憐。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紅腫的麵頰。

    劉氏卻急得都要哭了:“你來幹什!你來幹什!”

    一旁的女眷沒反應過來,一時都看呆了。

    謝明珠這才反應過來,大叫道:“來人啊!來人啊!”

    被他驅趕到別處的府兵烏央央衝了進來。

    “快!給我打這目無尊長的賤婢!明日召開謝氏族會,我謝家沒有這個女兒!”

    劉氏狠狠抱著我,大叫道:“不許打她!”

    我被她緊緊地勒著,心中憤懣之火卻噴薄而出。我一眼看到崔氏躲在後麵,一臉的得意。

    我大叫著去推開壓住我的人,可憐那兩人手如鐵鉗一般緊緊箍住了我,讓我動彈不得。

    謝明珠奪過一人手中半尺粗的仗板就朝我招呼過來。

    “啪!”

    我緊緊閉起眼睛,屁股卻並未傳來想象中的疼痛,轉頭一看劉氏趴在我的身上生生替我受了這一下!

    “娘!”看她臉色慘白,嘴角滲血,我雙眼瞬間模糊一片,卻欲要噴出火來!

    劉氏昏暗的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驚喜地看著我:“你,你叫我什?”

    “娘。”我叫道,曾經在口中千百遍滾過的字眼,如今終於叫出了口。

    劉氏也雙眼含淚道:“哎。娘不疼,仁仁不哭。”

    一旁的謝懷禮裝作害怕地道:“父親,某要打了,姐姐一定不是故意要做出此事的,再說鎮國公府已退了親…”

    謝明珠叫道:“如此逆子留在世上,必是我謝家禍害!”

    說著掄起那一人高的仗板朝我打來。

    我避無可避,沒想到我們母女今日會命喪於此。

    我們望著彼此,等待著這無力地命運。

    第二下“啪”卻沒有響起,卻響起“哎喲”的叫喚。

    我抬起頭來,看到謝明珠跌坐在地,他手中的仗板已滾落一旁,胳膊上卻紮紮實實插著一隻羽箭!

    “哎唷!”他捂著那胳膊,滾在地上痛苦地叫喚起來。

    便在這時,從門口響起一陣劈啪啦的腳步聲,很多人往這來了!府兵們亂做一團,有去扶謝明珠,有人拔劍對著外麵進來的一大幫人。

    “嘩啦啦”從外麵衝進來一大幫身穿黑色鎧甲的兵丁。

    “老爺!”

    “父親!”

    崔氏母女撲上去抱住謝明珠鬼哭狼嚎起來。

    還是祖母見過陣仗,一邊心痛兒子的傷勢,一邊橫眉大叫道:“是何人膽敢夜闖我朝廷四品大員府!”

    “祖母,父親!”一人緊跟著跑進來。

    那人看起來十六七歲,身量很高,跑的氣喘籲籲,衝上前來攙扶住祖母。

    “義兒!”祖母叫道。

    原來進來的正是我的弟弟謝懷義,多年未見,那個小屁孩已經這大了,隻怕我在他處遇到也是不識。

    如今這變故不過須臾之間,我拉著劉氏趁亂躲避到一旁。若謝家今日有劫,我們可不能受其牽連。

    躲在角落,我看到跟著謝懷義進來了一位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著黑盔,半張臉上皆是胡須,卻露出一雙眼睛如鷹一般掃射著廳中各人。

    掃到我的時候,那陰鷙的目光停了下來。

    我緊緊抓住劉氏的手,掌心全都是汗,是了,被這樣一雙可怕的目光盯著,誰能不緊張?

    謝懷義小聲對祖母道:“是夜統領來了。”

    眾人一驚,謝懷義在禁軍中任職,那他口中的夜統領,自然便是禁軍統領夜淮山!

    不過一瞬,夜淮山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見痛苦地坐在地上的謝明珠,冷冷地道:“謝大人,得罪了,方才我見大人似乎要設私堂奪人性命,一時情急。”

    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抱歉之意,更是一種高高在上之感。

    謝明珠忍住痛,額頭上的汗也來不及擦,站起來一揖到地,舔著臉笑道:“冤枉啊大人。下官怎敢私設刑堂,乃是家中子女行不義之事,下官不過是嚇唬一番。未曾想夜統領如此貴客今日造訪寒舍,實在是受寵若驚。”

    說著斥責一旁的謝懷義道:“你這孩子,夜統領要來這大的事,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謝家幾人麵麵相覷,臉上都禁不住露出驚喜的神色來。

    謝懷義在軍中不過是個校尉,夜淮山和他隔了好幾層。如今這是看上我們家懷義了不成?

    我卻突然覺得這夜統領似乎有些麵熟,按理這樣的麵相該讓人一見難忘,可此刻我卻半點想不起來。

    隻是今夜謝府不知走了什運,一件接著一件事,我和劉氏今夜還能逃出府去嗎?我擔憂地看了看劉氏,她也同樣擔憂地看了看我。

    夜淮山卻不準備和他多談,隻是指著我道:“此女子事涉一樁大事,今夜我要帶走。”

    謝府諸人一驚,不知我又闖下了什禍事。

    謝明珠氣地太陽穴一突一突,卻不能發作。

    崔氏卻偷瞥了我一眼,雙目中滿是驚喜,沒想到我竟然自己自尋死路。

    我一時心亂如麻,不知這是犯了何事。

    “夜統領,不知這謝懷仁是犯了何事?竟勞動您大駕親自前來?”祖母顫巍巍地問道。

    “禁軍的事,還是少打聽。”夜淮山冷冷道。

    祖母立馬嚇得閉口不言。

    夜淮山手一揮,竟對我深深做了一揖道:“謝小姐,謝夫人,請隨我來。”

    我們立時愣在當場。

    劉氏緊緊拉住我,想阻止我上前。

    我拍了拍劉氏的手安慰道:“娘,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一起去吧。”

    在一幫禁軍的簇擁之下,我們來到了府外。

    謝府之外,白雪皚皚,天空不知何時飄的雪,照的黑漆漆的夜色昏白一片。

    不遠處,長長的紅色手提燈籠照了兩排,在白雪地上如梅花一般蜿蜒,而那兩排燈籠的盡頭是一輛馬車。

    馬車旁,倚靠著個男子。

    那男子身量頎長,套著一身雪白拖地的狐裘披風,渾身落了厚厚一層的雪。

    見我出來,那男子轉過臉來。

    目若朗星,眉如遠山,冰般膚色比雪毫不遜色。

    在滿世界的寒涼之中,我眼睛卻熱辣辣模糊一片。

    “展元。”我呢喃道。

    那男子立刻疾步上前,濺起一地的白雪,他取下身上的披風披在了我的身上,溫暖的體溫瞬間包裹住了我,恬淡的體香充盈在我的鼻端。

    這一切美的不似真的,讓我激靈靈抖了兩抖。

    “是不是嚇壞了?”他好聽的溫柔嗓音響起。

    是真的,不是夢。

    我再顧不得許多,砰地撲倒在他的懷,放聲大哭起來。

    他回抱住了我,撫摸著我的頭,輕聲道:“乖,我們先去車上,在雪地哭可不是要凍慘了。”

    “可是…”我抽抽嗒嗒,一轉頭卻驚訝地發現帶我出來的夜淮山一群人全都不見了蹤影,“這…”

    展元擁著我上了馬車,一個老媽子上前攙了劉氏上了另一輛馬車。

    我看她擔憂地看著我,我朝她點點頭示意沒事。

    展元在,我心中說不出的安定。

    上了馬車,才看到他胸口濕噠噠一片,該是方才被我哭濕了。

    他順著我的目光低頭看了那濕處,好看的眉頭皺起,薄唇緊緊抿著。

    我有些不好意思,他卻道:“是我來晚了,讓你受了這多委屈。你的眼淚我要給你討回來。”

    我忙拉著他搖頭道:“不,不用討,我沒關係,我不委屈。我們快離開這!若是你被他們發現就慘了。”

    他隻是商賈之子,如何能與謝府這種士族相鬥?

    他道:“其實我…”

    “哎喲。”這車廂燒著碳,溫暖異常。我凍了一夜,冷熱相激之下,頭突然疼的厲害。

    鼻涕也不受控製地如水一般流了下來。

    實在丟人,我埋著頭還沒來得及擦,展元已拿起帕子幫我擦起來,擔憂地道:“趕緊上點薑茶,再尋個大夫,這是要風寒了。”

    車窗外立時有人應道:“是!”

    我一驚,這才從今晚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可是我此刻頭疼的厲害,也來不及細想。

    “公子。”外麵有人輕聲叫道。

    展元掀開窗簾,神色立時變得冷漠起來。

    透過掀開的車窗,我看到不遠處的雪地似乎跪著一個人。隻是夜色太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那個是誰,怎有點像那大胡子夜統領?”

    展元忙放下車簾道:“外麵風大,你眼花了,那不過是我一個家仆,讓他尋你尋了十幾日居然都未尋到,我隻讓他在這雪地跪上一跪,已經便宜他了。”

    “雪深露重的,跪壞了可怎辦!”我急道,我再明白這雪夜跪著的滋味了。

    “好,聽你的。”展元忙掀開一角道:“你起來吧,沒有下次了。”

    我看到那人磕了個頭便爬起來退下了。

    “去上臨別院。”展元道。

    馬車剛動了起來,便有人遞進來一碗薑湯。

    是時溪岸,展元身邊的貼身侍從,在報恩寺常見他跟在展元身邊。

    “嗨,西安,好久不見啊!”我熱情地和他打招呼,“怎看起來這憔悴?”

    時溪岸卻眼睛也不敢看我,隻是低著頭躬身道:“姑娘好。”而後便跪在馬車口邊將薑茶遞給我。

    展元卻伸手接過道:“滾吧。”他便如蒙大赦立刻消失了。

    “他怎看起來很怕我?”我不解道,“我看起來很嚇人嗎?”

    展元端著薑湯試了試溫度,然後舀給我喝,見我瞪著眼睛等他回答,這才道:“他犯了點錯被我罰了而已。”

    “是什錯?”說實話時溪岸這人,聰敏能幹,我還是很了解的。甚至可以說,他和我呆在一起的時間比展元和我呆一起的時間更長。

    展元道:“沒有看顧好你,還不夠嗎?”

    我低了頭,果然是為了我。展元生意忙,經常抽不開空來報恩寺,便經常派時溪岸到報恩寺來找我。

    “我娘呢?”

    窗外傳來一個嗓音道:“小姐放心,夫人正在後麵的馬車,大夫來了,正給她瞧著。”

    陽光打進來,刺進了我的眼睛,我看著帳頂呆了一會,才想起來我已跟著展元來到了他的家。

    我自己穿戴好準備出門,外麵卻傳來腳步聲,露出來的卻是時溪岸那張清瘦的臉。

    “啊,西安,快進來。”我忙招呼他,“你怎畏畏縮縮在門口?天,你這黑眼圈怎這樣重了,快進來啊!”

    “姑娘。你醒啦!”時溪岸滿臉笑開了花。

    “是啊,我醒了你也不用這激動吧?”

    “我的姑娘,你可知你失蹤的這些時間,我們過的是什日子。”時溪岸挪著步進來,佯裝抹了抹眼淚。

    “怎了?”

    “你可不知,你失蹤的這些日子公子整日黑著個臉,我們跟著服侍的氣也不敢出。前幾日有一個人因為走路聲大了點,便被公子罰了光腳行走三日,實在是太慘了。”

    我看他走路一瘸一拐,不由問道:“那個被罰的人不會是你吧?”

    時溪岸嘿嘿笑著扯了扯腦袋。

    “不過我看他一向溫和寬厚,說話慢聲細語,有時還有股子傻氣,怎這回這生氣?”

    “溫和寬厚?”時溪岸念叨著,而後突然抖了一抖道,“我家公子要發起脾氣來,你不知有多嚇人!整個京師都要抖上三抖。”

    我腦袋瞬間有點空洞,難道這人平日都是裝的,實則是個衣冠禽獸?

    見我麵色發白,時溪岸臉色更白了,他拚命揮手道:“不不不,我說的都是假的,其實我家公子溫柔體貼,智勇雙全,玉樹臨風,風流瀟灑,是個十足十的天下第一的好男人!”

    “……”

    “溪岸。”溫和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時溪岸嚇了一跳,苦著臉轉過身對著門口深深拜下去。

    展元一手端著食盤,輕輕掀開袍角邁了進來,仔細打量了我的臉色,方點點頭道:“臉色看起來紅潤多了,隻是這唇怎裂了,”然後對一旁的時溪岸道:“杵這幹什,還不趕緊去找大夫來。”

    “是。”時溪岸拜了一拜,跑了出去。

    “哎…不,不用了。”我看著溜出去的時溪岸頭也未回,不由摸了摸幹裂的嘴唇道:“冬天又冷又幹,這沒什大不了,哪需要看大夫。”

    展元放下食盤,看著我認真道:“這幾日雪這般大,天這樣冷。你一個孤女子在外奔波,定受了許多苦楚。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大意,千萬別落下什病根來。”

    “我…你知道我為何…”

    展元給我裝了粥和菜,囑咐我趕緊吃。我雖然餓,卻還是沒有胃口。

    他舀起粥來送我嘴邊,我勉強吃了一口,他才漫不經心地道:“我知道。你爹要送你去鎮國公府給那二公子為妾衝喜。這才多大的事,值得你這樣冒險?”

    我口中的粥怎也咽不下,他居然覺得這才多大的事?!是不是我嫁給誰為妾他都毫不關心!

    我氣從心頭起,看他那雪白的臉瞬間就想狠狠咬上一口。

    “那可是謝府,四品司市郎中府,家中府兵就有好幾百,我若乖乖束手就擒,哪還能逃出來!還是你覺得我去為妾也無所謂,隻是小事。”

    展元卻哈哈大笑,按住暴跳如雷的我,而後突然止了笑意,一雙黑眸定定看著我道:“你上四季茶莊尋我,我那時實在有事脫不開身,對不起,仁仁。”

    “不不不…”我像方才時溪岸一樣,用力擺手道:“這怎怨你,我去的也是匆忙。”

    “誰知你膽子這般大,一個人就敢冒這大的風雪往外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啊!我沒想這多…”我有些委屈。

    “仁仁,記住,什事情都沒有你的安全重要。無論發生何事,我都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其他的事情,有我在,你別怕。”

    他這話我雖聽著心中暖烘烘的,氣也消了大半,可是他還不明白,他家雖富貴,可自古貴賤有別,士庶而分,再富豪的商戶如何能與官府相抗衡?

    可我怕打擊了他,隻好轉移話題道:“哎,你知道嗎?我出京的路上遇到了好多波禁軍,甚至還有紫衛!連城門都給封了。”

    “嗯。”展元神色卻冷淡了一些,隻是應了一聲。

    “鬧著這樣大的動靜你猜怎著,原來是還有一個姑娘像我一樣,大雪天離京出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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