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才知道，死亡原來竟是件這樣痛苦的事。

    渾身上下都尿急似的抽搐著，抓心撓肺，哪怕還有一根手指還受控製，都能把心肝抓撓出來給你看看，可是……卻是不能的。

    腦袋亂哄哄的一鍋粥，撕裂般的疼痛。感覺像是要爆炸了，不斷脹大、脹大，然後……就放鬆了，完全放鬆了。

    是尿褲子了吧？定是尿了的。真是丟死個人，幸好真是已經死了的，不然今後出去怎見人？

    早已看不見，聽不見，哪怕一絲一毫身體還存在這的證明否不再擁有，仿佛沉淪在無邊黑暗的水中，沉浮著，是否在沉浮著？究竟是在極速地上升，還是在向哪墜落？

    不，不！還不想，不想死！不想，啊……

    堂堂趙家嫡出的大小姐，良田千頃，鋪子百間，有名的富戶人家！從小到大錦衣玉食，金尊玉貴的養著，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若不是，若不是家糟了邪祟，攜著家產投奔到這兒又怎會，怎會遇到這樣的事。恨，恨啊！枉費了陳興師傅在那破廟救了我們一家性命……

    陳師傅啊！大慈大悲，救救我吧，哈，啊，啊啊啊……

    哈哈啊，爹爹、娘親、兄長、劉管家、王叔、小趙、翠兒……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都死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們的心肝兒！當真是沒味，啊啊啊……

    鮮活的心髒在空蕩蕩的腹腔中跳動，原本已經淡去逐漸湮滅的對死亡的恐懼又縈繞於心頭，似是在挽留那注定從指縫間逝去的生機。

    即便混濁的眼睛僅僅隻能感受到光與暗的交替，此時卻看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天上地下，那幾輪大日般熾烈的生機，猶如天災般浩大、狂暴，生存的本能無時無刻不在嘶吼著遠離他們，快些，更快些將自己沒入那無邊的黑暗……

    完全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唯有重重跌倒時的撞擊才能找回一絲微弱的觸感。虛弱如螢火般隨時都會熄滅，或許哪一次跌倒在泥窪就再也爬不起來，若非那些美味的星光正在緩緩遠去，這遲鈍的軀殼甚至不知道是否還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