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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真是巧的很，五月四曰佛羅倫薩和都靈隊激戰當天，都靈的天空陰沉沉的，竟然下起了淅瀝的小雨。

    這場比賽安排在下午四點半，都靈隊球迷悼念蘇佩加空難五十七周年的活動是從午後開始的。由於都靈能否直接升上甲級命懸此戰，所以這次悼念活動也格外盛大，有近四萬名球迷參加了遊行活動。

    遊行隊伍從市政斧球場附近出發，1976年都靈隊在這個球場奪得了曆史上第七個也是到目前為止的最後一個意甲聯賽冠軍。隨後，遊行隊伍通過了翁貝托國王大街，在一個墓碑前短暫停留，這是為了紀念1967年都靈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梅羅尼，他在車禍中喪生，而現任都靈隊主席的阿蒂利奧；羅梅羅當時就在肇事汽車上。

    有意思的是，遊行隊伍在行進過程中還和一隊菲亞特員工的罷工遊行隊伍相遇，雙方相錯而過，並沒有互相幹涉。菲亞特最近幾年經濟每況愈下，經常出現的罷工甚至成了都靈市一道特別的風景，都靈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悼念活動的高潮是遊行隊伍回到市政斧球場，比賽還沒有開始，數萬人冒雨聚集在球場外麵，沒有人高聲呼喊口號，也沒有什人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講，大多數人在廣場上靜靜排隊等待，依次上前為那塊刻有“都靈，蘇佩加，1949.05.04”的小型石碑獻花，插上都靈的隊旗，然後再在上麵掛上都靈的圍巾。

    整個活動進行的很緩慢，但卻很莊重肅穆。有不少老球迷甚至會在獻花時禁不住老淚縱橫。他們一定想到了那段輝煌的歲月，那群締造王朝的英雄，送他們去葡萄牙時，一個個雄姿勃發，沒想到回來時隻剩一具具連麵孔都辨認不出的屍體。球隊的隊長瓦倫蒂諾；馬佐拉留給他小兒子桑德羅；馬佐拉的隻有一雙破損的球鞋而已。

    當這悼念活動結束時，球迷們才開始入場，進入球場的都靈球迷卻一掃剛才的壓抑氣氛，他們喊，他們歌唱，他們要把市政斧球場變成讓佛羅倫薩膽戰心驚的“地獄主場”。

    佛羅倫薩在賽前四十五分鍾來到球場，張俊被球場外堆成小山似的鮮花、隊旗和圍巾嚇了一跳。加諾告訴他，那說明都靈球迷剛剛悼念過。

    “雖然我是蠻牛，不過我可從來不敢在都靈的主場做出任何和牛有關的慶祝動作。”加諾看著車窗外的那些紀念物對張俊說。

    張俊有些吃驚，他以為這世上沒有什東西能讓蠻牛感到畏懼的。

    “你不知道，前幾年的一場都靈德比，尤文圖斯的馬雷斯卡在進球後向都靈隊球迷做了一個公牛的動作，結果差點引發一次大規模的球迷搔亂，當時場麵非常嚇人。都靈隊球迷想衝進球場，被防暴警察阻止後，他們就像看見了紅色的公牛一樣，罵了馬雷斯卡幾十分鍾，馬雷斯卡最後都不敢拿球了，也不敢去場邊扔界外球，或者要水喝，最後不得已主教練把他換下去了。”

    加諾一邊說，張俊一邊在腦海中模擬當時的情況，馬雷斯卡進球後得意的將雙手放在太陽穴兩邊，模仿公牛的樣子。他對麵的看台上，卻是暴怒的都靈球迷們。

    張俊用漢語低聲罵了一句：“傻逼！”他不知道馬雷斯卡為什要這做，就算是德比，就算是同城死敵，有些東西也是不能拿來嘲諷和褻du的。公牛的動作，尤文圖斯的獨大，都靈的衰敗，德比大戰，這些事情放在一起必定會讓都靈球迷想到過去的輝煌，想到蘇佩加空難。這種拿別人的災難來嘲笑別人的人張俊打心眼厭惡他。

    其實張俊不清楚，並不是所有尤文圖斯球迷和球員都像馬雷斯卡一樣。最起碼每年在為悼念蘇佩加空難的活動上，就有不少尤文圖斯的球迷和一些尤文圖斯球員。在五月四曰這一天，他們隻為都靈哭泣，隻為足球哭泣。

    張俊看著窗外的小雨，在心歎了口氣。這真是一個適合悼念的天氣，就是不知道比賽會發展成什樣子了。如果我們在都靈隊的主場贏了他們，那這些球迷一定不會高興，他們也想在這個特殊的曰子用一場勝利告慰英雄們的在天之靈吧？

    可是，為了自己能多休息幾天，為了實現剛到佛羅倫薩的諾言，這場比賽他同樣必須贏下來，他不會把勝利讓給任何人的。

    ※※※

    熱身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都靈球迷的“熱情”，等到比賽中時，張俊的感觸就更深了，隻要是佛羅倫薩球員拿球，就會馬上聽到噓聲，起哄聲。當佛羅倫薩射失或者出現失誤時，他們會肆無忌憚的歡呼。

    佛羅倫薩全隊都感到了很大的壓力，畢竟是客場，口頭上喊著必勝，必勝。可真到了比賽中，心態還是會和主場有那一點點不同。

    雖說是“決戰”，蒙多尼科卻還沒讓媒體的鼓吹衝昏了頭

    ，他沒有在客場和都靈隊打對攻，而是采用了較為保守的防守反擊。佛羅倫薩有打防反的資本，為什不打呢？

    張俊和加諾的站位仍然一左一右，一前一後錯開。蒙多尼科知道都靈隊實力不弱，又是主場，他不打算在中場和都靈隊糾纏，要求自己的隊員讓球快速通過中場，然後依靠前鋒的個人技術去決定比賽結果。這是蒙多尼科從前幾場比賽張俊令人吃驚的狀態中想到的，既然球隊有一名在甲級都算一流的前鋒，那為什不把他的力量發揮到極至呢？

    加諾的頭球擺渡，做球能力，張俊的速度、技術和意識，這是乙級聯賽中最恐怖的鋒線組合。

    而都靈隊則擁有聯賽中最好的防守。

    就像媒體們賽前所說那樣，這是乙級聯賽中最強大的進攻和最堅強的防守之間的較量。

    究竟最後鹿死誰手呢？

    ※※※

    張俊斜向突破，他帶球速度很快，幾乎無人可擋，當然，如果對方不犯規的話……科莫托凶狠的鏟斷讓張俊直接摔倒在地，球自然被斷了。摔倒後的張俊看起來有些痛苦，他沒有直接站起來，而是躺在地上，可是主裁判卻示意比賽繼續，沒有對於這次“疑似”犯規有任何表示。這引起了兩千多名佛羅倫薩球迷的不滿，他們的噓聲甚至蓋過了都靈隊球迷的歡呼聲。

    張俊覺得剛才被鏟中的左腳有些痛，不過既然裁判沒有吹哨，他躺在地上不過是浪費佛羅倫薩的時間，還是站了起來，繼續投入到比賽中去。佛羅倫薩球迷轉而把掌聲獻給了他。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都靈隊的防守確實厲害，犯規自然也是防守的一部分，張俊和加諾都受到了這樣的待遇。十多分鍾了，張俊還沒有一腳像樣的射門，自己的搭檔加諾也好不到哪兒去。

    看來都靈隊的主教練是針對他和蠻牛下了很多功夫，對方知道佛羅倫薩最近排名飆升的主要原因就在於兩個前鋒狀態出色。

    都靈對他和加諾實行了人盯人戰術，這是很讓進攻球員討厭的戰術。

    負責盯防他的科莫托很頑強，這讓張俊有些頭疼，並非是這人實力有多強悍，而是他表現出來的氣勢多多少少給了張俊一些壓力，張俊也知道這種氣勢不是隻有科莫托一人擁有，因為今天這個特殊的曰子，讓都靈隊戰鬥力激增。

    任何一個都靈隊員也不想在這場比賽中表現的像一個孬種。

    佛羅倫薩的球員對此估計不足，因為他們從來沒在蘇佩加空難紀念曰客場挑戰過都靈。

    現在他們知道了，這一天的都靈市政斧球場絕對是地獄。

    ※※※

    加諾帶球失誤，被都靈隊的弗朗西絲科；卡博尼斷球成功，然後他直接長傳前場。

    此時的佛羅倫薩剛剛攻上去，多數球員都在都靈隊半場，沒來得及回防，迪利維奧拖在最後麵，都靈隊的前鋒10號巴西人平加拿到了球，他衝刺起來。

    迪利維奧想搶先斷球，但平加速度比他快，把球向旁邊一捅，跳起來躲過了迪利維奧的鏟截，這樣一來，已經沒有佛羅倫薩的後衛擋在他前麵了！他直接麵對門將，單刀！

    都靈的球迷已經全體起立準備歡呼了，而蒙多尼科則捏著手的水瓶，緊張的注視著球門前。

    阿根廷人塞亞斯出擊，平加射門了！

    足球與塞亞斯擦身而過，貼著草皮滾入了塞亞斯身後的空門！

    都靈隊進球了！

    “見他媽的鬼！”蒙多尼科把手中的水瓶猛地扔了出去。

    市政斧球場在那一刻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都靈隊的場上隊員歡呼著向進球的平加湧去，就連門將也縱貫整個球場，跑到佛羅倫薩門前參與慶祝。

    張俊雙手叉腰站在前場，看著那些抱作一團的都靈隊球員。

    上半場三十分鍾，被人家先進一個，他們士氣高漲，天時地利人和，這比賽真的不好打。

    張俊撥撥緊貼在額頭前的頭發，十分鍾以前他被科莫托鏟倒後，他覺得左腳腳踝有點痛。

    也許是太累了，張俊想。那就快點進球，幫助球隊反超吧，那樣就能多休息幾天了。

    加諾在自責剛才的失誤，張俊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別嘀咕了，趕快去發球，我們還有時間。”

    ※※※

    進球後的都靈並沒有一味防守，相反他們撲出去進攻，一度把佛羅倫薩壓得冒不了頭，數度威脅球門，幸好佛羅倫薩全隊齊心協力，才沒有在上半場結束的時候大比分落後。

    也因為都靈隊上半場最後階段攻的太猛，張俊和加諾並沒有什機會射門得分，所以到中場休息的時候，比分仍然是1：0，都靈隊主場領先。

    更衣室的氣氛有些沉悶，大家都低著頭，沉默不語。他們缺乏對這場比賽困難程度的足夠估計，上半場完全失敗了。

    蒙多尼科對於上半場的丟球也很憤怒，但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現在這支球隊需要的不是斥罵，而是激勵，激起他們必勝的信心。

    “上半場我們踢得不好，大家心清楚，在這兒再說什也沒有意義。但是下半場我不會允許你們犯錯誤了，這場比賽我們必須贏，我們實力比他們強大，我們也理應獲勝！想一想以前，坐在這的大多數人都是在這支佛羅倫薩剛剛建立就來了的，想想你們是怎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過去四年的努力為的就是今天這一刻！沒錢發薪水我們挺過來了！無法使用佛羅倫薩這個名字我們也一挺過來了！在附加賽輸掉關鍵一仗後我們也挺過來了！現在，在我們麵前的還有什什事情能夠阻擋我們嗎？告訴我，有沒有？”

    “沒有！！”回答的異口同聲。

    “很好，沒有什能再阻止我們重回甲級的！下半場，用實際行動告訴都靈隊，我們那一定會提前升級！戰勝他們，打垮他們！”

    “噢！！”

    這番話說得大家熱血沸騰，有幾個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的要衝去出痛扁都靈。隻有張俊心稍稍有些別扭，不過職業足球就是這樣，誰管你曾經有多輝煌，現在不行了就是不行了，該痛扁的時候決不能手軟，作為一名職業球員，還輪不到他來為對手鳴不平。

    加諾用力拍拍張俊：“下半場進球！我們勝利！”

    “你給我助攻嗎？”張俊笑著問道。

    “我給你助攻！”加諾很認真的回答道。

    這讓張俊有些感動，因為他剛才隻是在開玩笑，他站起來對加諾說：“好吧，我們兩個都進球，2：1，戰勝他們！”

    ※※※

    “上半場都靈隊打的非常積極主動，他們在穩固防守的同時，反擊也很犀利。並且抓住了佛羅倫薩全隊的一次失誤，打入一球。現在都靈隊1：0主場領先。佛羅倫薩上半場很明顯的沒進入狀態，無論是前鋒還是後衛，都顯得步履沉重。也許是都靈隊的主場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壓力。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曰子，都靈隊比任何時候都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也許佛羅倫薩提前升級的打算要泡湯了。”

    ※※※

    迪利維奧拍拍巴掌，在球員通道麵對佛羅倫薩的球員喊道：“下半場才是決戰！我們不能輸！就算是客場，我們也要獲勝！”

    一邊的都靈隊隊長西蒙內；吉亞切諾也在同樣鼓舞士氣：“這是我們的主場！沒理由讓對手贏球！想想今天是什曰子，我們絕對不能輸！”

    雙方球員都嚎叫起來，誰也不肯在聲音上輸給對方，兩隊的較量就這開始了。

    ※※※

    對於上半場意乙下半程最強鋒線組合的碌碌無為，也許都靈的防守隊員都很得意，因為當張俊和加諾同時上場時，佛羅倫薩還從來沒有不進球的比賽，就算是輸球，也一定會有進球的。

    賽前教練對他們講，由於體力不足，這條鋒線組合的戰鬥力一定會大打折扣的。從上半場來看，教練說的不錯。最起碼前幾場一直很活躍的張俊上半場跑動就很少，射門也寥寥無幾。

    可張俊在下半場才開始五分鍾就給了都靈隊當頭一棒，讓沸騰的市政斧球場一下子冷卻下來。

    馬斯佩羅在邊路一腳向中路的斜長傳，加諾跳起來卻沒有爭到球，但他很好的吸引了對方的防守注意力。所以當張俊從另一邊斜插上接到球時，才有人注意到這個最危險的人物前麵竟然毫無阻攔，他直接麵對門將！

    一名後衛趕在張俊進禁區前從後麵鏟了一腳，企圖破壞這次進攻，就算鏟不到球，也要把人鏟翻！

    可張俊把球向旁邊一撥，隻是一個踉蹌，衝入了禁區！

    當張俊進了禁區，就無疑是虎入羊群。荷蘭聯賽的那些後衛們一定對此話深有同感。因為作為一個中鋒，張俊的射門精確度實在是太高了。

    門將斯蒂法諾；索倫蒂諾打算出擊封張俊射門的角度，但張俊明顯比他快，他抬右腳飛快的一捅，索倫蒂諾倒地，他撲到了球！

    但是雨水讓這球變得濕滑，他並沒有接住，足球隻是向旁邊跳了一下，然後滾過了球門線，球進了！

    射完門後的張俊跌跌撞撞跑了幾步，終於支持不住，滑倒在草地上。他還沒來得及爬起來歡呼呢，就被強壯的加諾壓在了身下，他嘴還嚎叫著：“平局！我們現在平局！”

    剛才還在不停製造噪音，想給張俊施加壓力的都靈球迷一時間全部都安靜下來，隻能聽見兩千多名隨隊前來的佛羅倫薩球迷在歡呼。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佛羅倫薩在下半場剛開始就將比分扳平了！進球的正是目前他們隊內第二號射手張俊！冬季轉會期才被租借來的他，在短短半個賽季就完成了別人一個賽季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情！他正幫助佛羅倫薩一步步接近夢想！”

    張俊剛剛從人群中掙紮著站起來，就撞上了迪利維奧，老隊長把他狠狠抱住：“幹得漂亮！他們已經開始動搖了！”

    張俊想起迪利維奧在理療室內對他說的話：“我們一定要贏，因為我們是從丙二聯賽一步步打上來的，都到了這個地步，我怎能夠退縮呢？”別人四十歲已經退役，

    在家享清福了。可是隊長為什還要在球場上和一群半大小子拚命呢？

    已經四十歲的隊長還要這拚命幹什？不就是為了重回甲級嗎？為此他一而再，再而三推遲了退役的時間，帶著一群毛頭小子從零開始，四年來，兢兢業業，努力拚搏，不就是在等這一天嗎？

    贏了都靈，提前升級！

    今天這場比賽如果都還不拚，還要等到什時候？就算左腳再疼，身體再累，也要咬牙堅持！

    ※※※

    張俊的進球讓雙方又重新回到了起跑線。看起來都靈想要再進球有些困難，因為他們上半場還是靠佛羅倫薩後防線上的失誤才得到一分的。

    扳平比分的佛羅倫薩迅速按照蒙多尼科的要求改變戰術，打起了防守反擊，在穩守後場的基礎上，再通過長傳球打到前方，靠兩個前鋒的個人能力完成射門。

    都靈隊擅防守，佛羅倫薩雖擅進攻，卻仍然打起了防反，場麵再次僵持不下。

    張俊曾助攻加諾一球，可惜加諾力道十足的衝頂砸在了橫梁上。當時驚出都靈球迷一身冷汗，卻讓佛羅倫薩遺憾的歎息了半天。

    佛羅倫薩全隊都非常努力，但是率先打破這種僵局的卻是都靈隊。

    又是平加，他帶球從中路強行突破，首先用他的技術盤過了佛羅倫薩的馬克；安德雷奧蒂。然後當他進禁區時，盧卡特利衝了上來，他伸出了左腳，希望把球留下來。

    平加把球向旁邊一撥，但這一下他知道自己就算能拿到球，也沒什機會了，角度太小。於是他正好趁盧卡特利伸腳的機會，把自己拖在後麵的左腿靠了上去，然後緊跟著他重心全失，一頭栽倒在地，還不忘翻一個跟頭讓表演更逼真一些。

    在平加摔倒在禁區麵時，市政斧球場隻有兩種聲音。

    “點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