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桌上的手機響了，是青州的座機號碼，我按下了接聽鍵。

    “您好，我是青州公安局的葉雪警官，請問，你是陳漁嗎？”

    女警官的聲音友善，但忽然接到警察的電話，還是讓我嚇了一跳。

    “您好，我是陳漁。您有什事？”

    “陳漁，沈小英，和你是什關係？”

    “小英是我女朋友，她怎了？”我的聲音不禁提高了。

    對方沉默了會兒，“你們上次見麵是什時候？”

    “初五！”見她不回答我的問題，我有些惱怒。

    “你現在在哪？”

    “我在京州出差！”我接著問到，“小英怎了！？”

    “陳漁”，她的語氣緩和了很多，“很抱歉，你別太傷心。沈小英，她在三天前去世了。”

    什？

    小英去世了？

    我感到一陣眩暈。

    後麵的話我沒聽到，手機已經掉在地上。

    “喂喂，陳漁。。。”

    小英去世了？怎可能？我們初五才分開，我隻是出差了，才一周沒回家。

    不對，肯定是他們搞錯了。

    我撿起手機，對方沒有掛斷，還在不停地喊我的名字。

    “葉，葉警官，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才，才出差了一周。”

    “我真的很抱歉，陳漁，你是不是住在大柳村52號？”

    那是我和小英租的房，我情不自禁地渾身顫抖。

    “是。”

    “陳漁，你盡早回來一趟吧，我已經通知了她的大伯，沈向東。”

    小英父母都不在了，她唯一的親人就是老家的大伯，就是叫這個名字。

    我開始害怕了，她可能真沒騙我。

    “那個，葉警官。。。”我嗓子已經幹啞，“小英，是怎沒的？”

    “陳漁，三天前，你的鄰居發現，沈小英自縊在浴室。”

    “喂喂，陳漁。。。”

    眼前一黑，我已經什都不知道了。

    醒來已經是傍晚。我的頭很疼、很暈。我看到手機上有三個未接來電和一條短信，都是葉警官的號碼。

    “陳漁，回到青州聯係我，葉雪。”

    我去浴室洗了把臉，看了看鏡子的自己。

    我頭上有個包，應該是中午磕的。

    忽然，鏡子變成了小英的臉。

    怎回事？我出現幻覺了？

    我揉了揉眼睛，鏡中又變回了自己。

    但自己的眼神令人很不舒服。

    我不敢在浴室待了，走出來站在窗前。

    小英真的沒了？

    她殺了自己？

    我真的無法接受。

    現在就回青州！

    唉但我沒開車。

    我去年買了輛二手奇瑞。

    想不起來為啥沒開。

    是啊，單位是給報銷油費的，為什不開呢？

    我腦中發出了嗡嗡聲，可能是剛才磕的。

    不想了

    從京州到青州隻能靠火車和長途汽車了，而且隻有上午的班次。

    我決定明天一早坐火車回去。

    我定了定神，給單位唐主管打了個電話，告訴了他自己的事。

    唐主管楞了一會，他沒提工作，隻是囑咐我把事安排好，不用擔心考勤的問題。

    唐主管平時很嚴肅，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溫暖的一麵。

    我沒忍住，在電話就哭了出來。

    一晚上都沒睡著。我盯著天花板，腦子全是小英

    京州晚上很冷

    我的手腳冰涼

    小英啊，你到底因為什？

    現在天真冷啊

    你是川渝人，一直怕冷，總愛把手放進我兜。

    出租房冬天隻能用電暖氣，但你總嫌費電。

    你總是說：“一度電七毛錢呢！”

    其實我知道電價才5毛，那兩毛是房東黑了。

    我還知道，那是個二房東，他就指著這些東扣西扣的地方掙錢。

    你還經常說，你是川渝妹子，多吃點辣椒就暖和了。

    我知道你家很窮，雞蛋都吃不起，每年隻有過年才能吃上葷菜。

    小英，我還沒去過你家呢。

    以後我天天給你做雞蛋，做葷菜，好嗎？

    不知不覺，我的枕頭已濕了。

    我等不到天亮，三點多就出了賓館。

    街上沒有車，我走著去火車站。

    早上五點，我第一個買了票。找個角落坐在地上，把頭埋進了膝蓋。

    好像很久沒吃東西了，可我感不到餓。隻是身上在陣陣發冷。唉，冷就冷吧。

    下了火車，我第一時間聯係了葉警官。不久，葉警官的車到達車站。

    葉警官三十多歲，中等個子，短發。

    有種在哪兒見過的感覺。

    我們簡單打過招呼。

    “陳漁，沈小英的屍體現在還在法醫室，一會你去看一眼吧。”

    “嗯”

    “她的屍檢報告和案發現場報告都出來了，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嗯”

    “她的家人應該一天後到，到時候你們商量下後事吧，看看我們這邊有什能幫上忙的。”

    “謝謝你，葉警官。”

    “我們是人民警察，希望你們的麻煩少一點。發生這種事，大家心都不好過，唉。。。”

    說話間已到了公安局，葉警官帶領我進入大門，穿過幾個走廊，來到了法醫室。

    工作人員把一個蓋著白布的屍體推出來。

    我不敢看。

    “陳漁，需要你確認下死者。”

    我的視線從地板、床架移到了床上。

    那確實是小英。

    瘦小的身子

    黑黑的頭發

    隻是臉色是讓人害怕地慘白

    她的臉上毫無表情

    看到她脖子上有道勒痕

    我情不自禁去用手去摸

    小英啊

    你怎能這狠心對待自己

    到底是為了什？

    有什事我們不能一起解決嗎

    雖然日子苦了點

    但我們一直在努力啊

    怎突然無緣無故的

    前幾天你還說要去我老家的呀。。。

    “陳漁，”葉警官忽然開口，“過幾天家屬到，你可以再過來。”

    我當然會再來了。

    小英

    你隻是睡著了

    你沒有走

    我當然不會離開你

    離開公安局，我坐車前往大柳村的出租房

    我們在這已經住了半年了

    這地方有點偏

    離我倆單位有近一個小時的乘車距離

    但好在租金便宜

    我倆上班都沒幾年

    小英最大的夢想就是在青州買套房子

    可是，又談何容易啊

    她是小銀行的櫃員

    我是連鎖超市的外勤

    家境都不好

    我計算著

    能湊齊一套一居室的首付，都得等我們30歲了

    正亂想著，我已經到了門口

    紅色的磚牆，綠色的鐵門

    一切還是那熟悉

    但好像哪不對

    警察不應該封鎖現場嗎

    唉唉，頭又疼了

    不管這個

    我有種感覺

    小英還在家

    我拿鑰匙開了門

    走進屋

    沙發、椅子都是舊的

    但小英買了很多墊子蓋在上麵

    粉色、淡綠色的卡通圖案

    看著溫馨又可愛

    地上也很幹淨

    小英習慣每天打掃

    窗台上的幾盆花

    長得比我出差前還要好

    花旁還放著我用飲料瓶做的噴壺

    我把鐵絲燒紅了，在瓶蓋上鑽了幾個眼

    就省了十幾塊錢

    小英因為這個

    誇了我好幾次

    我走進臥室

    淺粉色的床單

    被子整齊的疊著

    床頭櫃上，放著我們在年前拍的合照

    我們穿著吃豆人的情侶裝

    小英的鵝蛋臉

    圓圓潤潤的

    一雙大眼睛溫柔地看著我

    而我在衝著她傻笑

    唉，小英

    我長得不帥

    個子也不高

    但是去你銀行的第一天

    我就喜歡上你了

    那時候你還有川渝口音呢

    你看你

    臉蛋圓圓的

    身子卻瘦瘦的

    我一直覺得這很奇怪

    但又非常喜歡

    我把相框放在懷中

    小英你知道嗎

    從見到你，到下決心找你搭訕

    我可糾結了三個月呢

    小英

    我好愛你啊。。。

    啪嗒，啪嗒

    我手上一熱

    是眼淚掉下來了

    我把相框放好

    來到衛生間

    用水洗了洗眼睛

    我用毛巾擦了下臉

    轉身的時候

    下意識看了下鏡子

    啊！

    當！

    我嚇得向後一跳

    後背重重撞到門上

    怎地這邪門

    鏡中我自己的目光

    空洞又邪魅

    比上次還恐怖

    是兩天沒睡的原因嗎

    我慢慢站起

    這一撞讓我覺得身體更累了

    我扶著牆站好

    不敢再看鏡子

    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小英

    明天我去見大伯

    不能太邋遢

    一會兒再洗個澡吧

    等等！

    這個衛生間就是浴室！

    葉警官說，小英是在浴室自縊的

    就是在這？

    我心一陣寒冷

    鼻子一酸

    眼淚又落了下來

    可是不對啊

    衛生間的天花板很低

    牆上瓷磚又滑

    也沒有打眼的釘子

    這怎可能自縊呢？

    我想的頭又開始疼了。。。

    我得找葉警官

    看看現場報告是怎寫的

    現在就開車去

    咦？又有哪不對。。。

    我的車呢？

    怎就想不起來了

    啊~

    頭疼得更厲害

    咚！咚！咚！

    “在家呢嗎？”

    好像有人敲門

    “在”

    我恍惚間答了一聲，慢慢走到門口

    一開門，我看到一個黑大個站在門口

    原來是房東

    黑大個歪著頭，居高臨下地說道

    “你是叫陳漁吧？首先啊，我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事放誰身上都難受。哥們兒得勸你，節哀，日子該過還得過。。。”

    我低著頭，腦子懵懵的，他在門口說個不停。

    “我也一樣，也得過日子。我也不是富二代，就靠租這幾間房活著。其實我真掙不了多少。你去打聽打聽，大柳村兒的租金算便宜的了。唉，我就直說了吧，你家這一出事，好多人都不租了。有幾戶還嫌晦氣搬走了，哥們兒，這事你得給我個說法吧？”

    我抬起頭來，看著他沒說話。

    聽明白了，小英的死影響他生意了

    “哥們兒，”見我不接話，黑大個說道，“這房你不能住了。”

    “不行！”我大聲喊道，“我必須住！”

    我和小英的記憶還在麵，而且我能感覺到，她沒有離開。

    房東一楞，沒想道我今天這橫。

    “哥們兒，你們家死人，讓我虧了不少錢，我可還沒跟你要賠償呢！”

    我心中一股怒氣，“我憑什賠給你，你就是個二道販子！”

    房東臉上一紅，他二房東的身份比較隱秘，還是我托房管局的同學查到的。

    “陳、陳漁，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他媽不喝酒！”我真來氣了，電費，水費都能克扣，對租戶態度又凶又橫。

    就是欺負我們外地人有本事。

    “陳漁，你丫別跟我來勁，我有能治你的辦法。識相的就趕緊滾蛋，租金不退。”

    “我他媽，就—不—搬—了！”我盯著他，狠狠地說道。

    沒想到，他竟然笑了，“哥們兒，我勸你還是別跟我較勁，沒事找找自己的問題，自己的女人上吊，你說這不是你的原因？”

    “我操你媽！”

    我一記右直拳，結結實實落在他鼻子上。

    他像個麻袋一樣倒了下去。

    我手背上濺了片血，估計是他的鼻血

    上大學以後，我就沒打過架

    但我也不是不能打

    我曾想像過為小英打架的場景

    但從未想過是她死後

    我正想著小英

    沒注意到黑大個已經爬了起來

    我擺了個防禦的架勢

    沒想到他摸摸鼻子

    看都沒看我一眼，轉過身走了

    我一怔

    他怎沒撲上來？

    這個大塊頭，膽子也太小了吧

    懂了，他肯定是搬救兵去了

    但我心很平靜，一點害怕的感覺也沒有

    “為小英打架，打的慘烈點才好，挨打我也不在乎。”

    可是，為什他沒報警呢？

    驗傷，訛錢

    像他這種社會人，應該知道這樣利益才更大啊

    想想報警的後果，還真是麻煩

    我有點擔心了

    門還開著

    我走過去關上了門，上了鎖

    看了看手背的血

    去洗洗吧

    唉，我已經害怕衛生間了

    更準確地說是怕鏡子

    可手上的血太惡心

    不該躲的躲不掉，去吧

    我推開衛生間門

    又一次來到洗手池前

    洗手池貼著牆

    鏡子就是一塊大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