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精神遊俠 本章:下篇

    零

    “還記得趙誌遠嗎?”

    “為什突然提起他?”

    “十一年了,你一次也沒提過。所以我很擔心,我怕他成為你的心病。你的路很長,唯有道心無瑕才能走的更遠。”

    “他的父親殺了我的母親,為此他無法麵對我。你利用我‘殺’了他,為此我無法麵對他。恩怨情仇,理不清道不明,提他作甚?”

    “看來我的擔心並不多餘。所以說啊,去見他一麵吧,應該還來得及。”

    一

    趙長春竟然已經死去十年,東極十二峰聯盟主鄭寰宇確認這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發出召集令,集結十二峰聯盟所有弟子,他要去祭拜長春閣創派祖師。

    趙長春死了,但他的兒子趙誌遠還活著。

    長春閣封閉了十年的山門早已大開,趙誌遠就站在門後,一如十一年前他的父親。浩浩蕩蕩的十二峰聯盟數千人眾正列陣山門前。

    “終於還是到了這天。事已至此,請諸位回返想來是不可能,那就不必廢話,來吧。”

    “少閣主風采依舊,但不知此話是何意?咱們十二峰聯盟可從來對長春閣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無禮。遠的不說,十一年前少閣主可是隻憑一句話就把那個魔女帶走了。聽聞那魔女是北極老魔的外孫,當年就被北極老魔帶回了北極夜宮。這縱虎歸山的罪名,咱們可也是看在老閣主的麵子未予追究。老閣主歸天,這等大事,少閣主竟密不發喪,讓咱們這些平日受盡恩惠的人如何自處?今日咱們得知這件事,雖然遲了許久,但總該來祭拜一番,聊表追思之意,否則豈不讓天下人恥笑咱們忘恩負義?就連受過老閣主恩德的咱們先輩祖師也要跟著蒙羞受辱。少閣主將咱們拒之門外,於情於理可都不合。”

    趙誌遠已不複年輕,頭發泛白,麵帶褶皺,十一年的流光彷佛消磨了他三百年,所以絕說不上風采依舊。他今天才四十歲,但他的樣子看起來至少有六十,衣衫又髒又破,連顏色也看不出,頭發披散著,油膩雜亂。以他的功力和生活條件,他絕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我記得你,你是鄭寰宇的徒弟。今日十二峰聯盟以鄭寰宇為首,諸派掌門長老也都來的不少,他們都是你的長輩吧。他們都還沒開口,就輪到你說話了嗎?”

    “少……”

    少什?永遠也不會再有人知道,因為說話的人已經張不開嘴,不,是合不上嘴。

    “想說廢話,得先勝過我,至少能不輸才行。很遺憾,你沒有繼續廢話的資格。”

    鄭寰宇又驚又怒,其餘眾人又驚又懼。

    “長春閣的待客之道果然與眾不同,那咱們十二峰聯盟就要領教了。”

    鄭寰宇站了出來。

    其餘諸派掌門長老卻猶豫了。

    “此時此地,諸位難道還想善了嗎?”

    是的,已無法善了。因為換做他們自己,是絕不可能善了的。所以被趙誌遠一招震撼的諸派掌門長老隻猶豫了一下,便站到了鄭寰宇身後。

    二

    東極的風物與十一年前並無二致,這是水無漪再次踏入東極的第一感受。人呢?人變了。又或者沒變。她分辨不出。她自己變了沒有,她也分辨不出。她來東極,並不是為了分辨這個。也或許就是,但她還沒意識到。

    趙長春死了,在十年前。水無漪並不意外,因為她已經能夠理解當年長春閣山門外發生的事情。所以得知十二峰聯盟正在長春閣“祭拜”趙長春,她也不意外。她隻是很想知道當年的故人如今怎樣。

    趙誌遠現在很不好。任誰獨對十二峰聯盟都好不了。趙誌遠畢竟還沒有他父親的本事。

    為什是獨對?因為長春閣已經沒有別人。當年趙長春與水淼淼一戰之後,就開始陸續遣散閣中弟子,多年前,長春閣就隻剩趙誌遠一人了。

    經過一日夜的苦戰,趙誌遠渾身傷痛,精疲力竭,靠著山門坐下,呼吸沉重。十二峰聯盟的人傷者眾多,死者甚少。即使到了絕路,趙誌遠仍然無法痛下殺手,因為他認為十二峰聯盟的大多數人都不該死。他沒有小看這些人,也沒有高看自己,但這些人的實力還是超出他預計很多,尤其是鄭寰宇。他原以為拚盡全力之下就算不能誅殺賊首,也能逼退眾人。但他錯了。錯的代價就是敗亡,自己的敗亡。

    鄭寰宇看起來也負了傷,但傷勢比趙誌遠輕得多,其餘諸派掌門長老死了兩位,重傷五位,剩下的十二位傷勢不一,但都還能戰鬥。

    鄭寰宇並沒有要求他們繼續戰鬥,他已看出趙誌遠強弩之末,所以隻需讓時間消耗其鬥誌,便能輕取。而長春閣的門人始終沒有現身,他必須保留力量去應對。

    還有一個時辰天就會亮,屆時大局便定了。

    趙誌遠閉目養神,並不在意會被偷襲,也不在意鄭寰宇有什奇謀詭計。他感覺很累,隻想要好好休息,哪怕片刻。恍惚中他彷佛做了個夢……

    “母親,你是我的母親,你不是生我的時候……父親殺了你,怎可能,父親怎可能做這種事情?北極老魔,父親殺了你的女兒,你就應該殺他的兒子報仇才對,不可對我的父親出手。父親,你為什要那做,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水無漪,你來了,你終於來了,千萬不可向父親尋仇啊,你絕不是他的對手……”

    三

    水無漪先去看望了她的母親,那是一處荒僻的鄉野,杳無人煙,孤墳聳立,除了沒有雜草,與十一年前她和水淼淼來道別時並無不同。

    有人來過,是他嗎?

    水無漪沒有多想,也沒有向母親傾訴衷腸,隻是磕了三個頭,然後便轉身離去。

    空靈門空空蕩蕩,隻有三五個弟子和於長老留守,水無漪輕而易舉的繞過諸人,來到李啟明墓前,仍然沒有多餘的行為和動作,在墓前磕了一個頭,便悄然下山。

    水無漪本該在聽到十二峰聯盟動向之後就立刻前往長春閣,事實上那一瞬間她也產生了這種衝動。但人的感情總是十分複雜,往往無法在一件事上全心全意,更多的是七分想,三分不想,甚至還餘著兩分叫都行。但歸根結底,還是想占著上風。

    所以水無漪終於來了長春閣,就在天亮之前一刻鍾。

    夜色如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水無漪早已習慣黑暗,施展身法,疾速穿過人群。

    “踏雪淩風!”鄭寰宇驚呼,“北極夜宮要插手東極的事嗎?”

    頓時一片嘩然。

    “不要慌,保持陣型。”鄭寰宇命令道,心中疑雲密布,但並不急著動手。

    趙誌遠也驚醒,有人正為他運功療傷,雖然看不清,但已知道是誰。他本該有千言萬語,但此時已來不及訴說,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有氣無力的試圖推開水無漪,“北極老魔的外孫要救長春閣的逆子嗎?”

    水無漪心似針紮,如泣如訴,“北極老魔的外孫想做什就做什。”

    “但長春閣的逆子絕不敢承情。”

    “你就這想死嗎?”

    “一個人若有活路可走,自是拚盡一切要活,若已無活路可走,不求死難道要屈膝求生嗎?”趙誌遠閉上眼,仿佛又回到十一年前初見水無漪真容的時候。

    水無漪痛苦不堪,你還記得當年,為什要逼自己至此,為什要逼我至此?她已知道趙誌遠的用心,但她如何說服自己去殺一個寧死也不想傷害的人?

    父親是我最崇敬的人,一直都是。我無法因為他做了一件我理解不了的事情就恨他。但我還是恨他。你恨他,恨得有理,我恨他,恨得莫名。他至死也沒有解釋過一句,空留我帶著無盡的痛苦苟活於世。但是你來了,這十一年便值得。你若念著咱們相識一場,就為你的母親報仇,讓我解脫吧。“殺母之仇,你忘了嗎?”趙誌遠拚盡力氣嘶吼道。

    四

    天光初透,趙誌遠氣已絕。

    水無漪淚眼闌珊,緊緊握著的趙誌遠的雙手猶在向她傳遞著決絕。

    最難消受美人恩,最難辜負美人心。最難延視美人淚,最難親近美人身。

    白衣紅裙,獵獵風中,淒美如畫。

    十二峰聯盟眾多弟子忽然心生不忍。

    “他能在圍攻中打滅所有火把,要殺咱們也是易如反掌,但他……”

    “咱們的身份地位,隻需要聽命行事即可,想那多不是自尋煩惱?”

    “狗男女原來早有奸情,難怪趙誌遠當年會救你。我就奇怪,就算北極老魔邪功大成,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就從長春閣搶人,想必是趙誌遠這小賊鬼迷了心竅,說不定趙老閣主也是被小賊害死的。”鄭寰宇聽見人群中的議論,立刻開始引導情緒。

    “豈有此理。原來趙誌遠早已墮入魔道,這山中不會成了妖魔窟吧?”

    “一個師,一個父。絕配啊,呸,哈哈哈。”

    水無漪恍若未聞,生生從自己右鬢拔下一撮頭發,然後解下發帶將之綁在趙誌遠的左鬢。散落的秀發隨風起舞,鬢角的鮮血淌紅半片麵頰。

    “殺!”

    鄭寰宇一聲令下,率先飛身發起進攻。

    “啊……啊……”

    接連的慘叫,使場麵瞬間混亂。

    隻有少數幾人知道發生了什。風中數片雪花落下,鄭寰宇瞳孔收縮,“飛雪劍意。”

    水無漪淩空而起,踏雪翻飛,宛如在乘風跳舞,同時閃電般揮出三劍。第一劍刺鄭寰宇咽喉,鄭寰宇閃身避開,劍氣射向鄭寰宇身後的元靈宗長老,元靈宗長老身體瞬間冰凍,胸口的劍痕連一絲血都沒來得及湧出。第二劍點鄭寰宇右肩,鄭寰宇本可以避開這一劍,但周身彌漫的透骨寒氣使他動作變緩,被削斷右臂跌落在地。第三劍橫掃眾人,劍氣蕩漾,所過之處,一片冰雕。十二峰聯盟數千弟子立時損失兩成。

    鄭寰宇落地後迅速運功試圖驅除體內寒氣,但水無漪的第四劍已至。

    “你……”

    鄭寰宇的驚呼戛然而止,因為他口中插著一柄劍。

    五

    頃刻間,東極十二峰聯盟主便敗亡了。恐懼使眾人進退不得。

    “水無漪,你要還有半點人性,就該記得空靈門養育之恩。”

    水無漪循聲望去,認出是空靈門長老陳啟智。

    陳啟智戰戰兢兢,從水無漪眼中看不到絲毫情緒。

    “姑奶奶饒命……“

    “姑奶奶饒命……“

    此起彼伏的討饒聲,令水無漪更加煩躁,隨著鄭寰宇之死而稍稍消減的殺意再次升騰,劍氣縱橫,散射八方。

    眾人再也顧不得許多,急急逃命下山。

    忽然,水無漪一劍劈向一名懸天閣弟子。

    那名懸天閣弟子竟橫棍格開劍氣,並借力飄飛出去。

    “是幻海的逐波略影身法,懸天閣怎會有幻海的人?“

    “管他那多,逃命要緊。“

    幻海,沙摩耶。水無漪殺意內斂,再也不看一眼逃散的眾人,背起趙誌遠的屍體向山上走去。

    晨風拂麵,鳥語聲聲淒涼,空蕩的山穀,沉重的步伐,水無漪殺意暫去,怒意陡生。

    我不報仇,心結在那橫著,我報了仇,陰陽又在那隔著。為什我隻能二選一,為什我的命運總是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天,你憑什對我這般刻薄?天,你何敢如此戲我!

    水無漪拋下趙誌遠,右手拔劍橫抱,握住趙誌遠的右手,左手抱趙誌遠的腰,在山道上舞動起來。

    舞的並不好看,如同操演木偶。水無漪並不擅長操偶。但此刻她已停不下來,因為這片刻的安寧,才使得她不至於情緒崩潰。

    “初上君家難識路,裝睡多時不語。喚起攜雙舞,貌同木偶緣何故?未見伯勞離燕去,永隔陰陽兩處。最是相思苦,此生更與誰人訴?“

    彷佛是在唱和,子歸鳥的啼鳴,也於此刻開始在山中回響。

    水無漪情緒終於爆發出來,一口淤血噴出,癱軟在地。

    六

    北極夜宮。

    “師尊,小水兒不會有什危險吧?”

    “修行路上怎會沒有危險?老二啊,你就少操這份心吧。小丫頭的路已經不需要你我了。你有閑心,不如操心操心老太太我。這次,我可是把一切都賭上了。”

    “師尊說笑了,前兩次師尊都占據上風,此次也一定……“

    “一定什?一定能不輸?哈哈哈,北極老魔可真沒出息,是吧。“

    “師尊……“

    “這件事,小丫頭已經知道了吧?“

    “是。小水兒臨行前問了我,我沒有瞞她。“

    “嗯,瞞不住她,也沒必要。交代你的事都記得吧。“

    “是。“

    七

    幻海。

    幻海坊主沙摩耶正背對著水無漪,靜靜的盤坐在山崖旁邊的空地上,也沒墊著蒲團。身穿一件大紅袍,頭戴著小帽。

    “姑娘不遠萬到來,有何見教?”

    “聽聞幻海坊主功參造化,特來請教。”

    “哦?不愧是水淼淼的外孫。我還以為姑娘是為了情郎來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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