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辴皭 本章:第十六章

    原來秦笑與縹緲仙勝敗分曉之際,那女子與另兩名老嫗六掌齊出,分襲秦笑背心命門,誌士,心愈三穴。兩人拚鬥之時,全神貫注應付敵人,五識封閉,眼不能視,耳不能聽,鼻不能嗅,於身外周遭情景一無所知。事先不知有敵人埋伏在側,且那三人於千鈞一發之際突施偷襲,這三處穴位又是人體要害,真氣罩門。即便秦笑內功外功已臻登峰造極之境,肌膚練得如森嚴壁壘,但全力對方縹緲仙,倉促間來不及轉穴換道。那三人武功雖均不及縹緲仙,但三人聯手,掌力開天辟地,輕而易舉便破了他體外真力,隻擊得他五髒碎裂,六腑移位。

    而那時縹緲仙也正竭力抵禦,他內息一鬆,對方內力便自長鞭暢通無阻傳了過來,若非他撒手得快,給四大高手同時圍逼,隻怕當場便要氣絕。饒是如此,雖暫時尚未斷氣,卻已無再戰還擊之力,敵人隻需補上一掌,立時便可送他歸西。

    阿阮雖與他素昧平生,隻今日才有一麵之緣,但同他一席話下來,知他乃自己血親舅父,現下因己而傷,心頭好生愧怍。兩人罷鬥,樓層崩垮,身上壓力也即瓦解。眼見那三人又要補掌,立馬斜身竄出,鑽入那三人掌下,抱起秦笑軀體。

    此刻那女子已撕下臉上半邊人皮麵具,打回原形,也是一名中年老嫗。隻是她相貌詭異,一張臉半槁半媚,半老半幼,半邊皺彀如麻,半邊豔若桃花,仿似兩張截然不同的麵皮拚在一處,嫁接而成。跟著她一邊出掌,一邊又將另外半張人皮撕下……

    她麵貌雖奇,但阿阮卻無暇去睇,也不看她整張臉如何。生怕敵人掌力淩厲,一掌便擊破天靈。自己可萬萬抵擋不住,是以一觸到秦笑軀幹,便毫不遷延,腳下使出千斤墜與連環鴛鴦步,趁著樓板塌陷,順勢跌下。但聽掌風呼嘯,三隻手掌自頂門兩寸掠過。隻覺頭皮一痛,給敵人掌風刮破了皮肉。阿阮顧不上包紮,腳一沾地,將秦笑往背上一負,奪路便逃。

    適才那一番惡鬥,動靜頗劇,掌櫃跑堂,廚子酒保紛紛擱下手中活計,過來圍觀。酒樓一時間人滿為患,三層外三層包得水泄不通,阿阮抗著秦笑,擠在人堆中推推搡搡,渾然辯不準方位,隻往門板邊衝。也幸好如此,人多嘈雜,易於掩護,渾水摸魚。雖然她也並未打算摸什魚,但卻方便甩脫敵人追蹤。

    她一路跌跌撞撞,心知對方既決意致秦笑死命,絕不輕易罷休,此刻定然已截住離開酒樓的必經之路,貿然往外,隻會自投羅網。遂不出反入,徑直往酒樓內衝,每邁過一扇門,便鎖緊門拴,也不理會周遭目光,隻一個勁兒沒命逃亡。

    這座酒樓規模宏大,房舍屋室層層疊疊,均是接待客官歇宿所用,大多數已住了客人。這酒樓總有兩棟,一棟招待,一棟盤桓。阿阮一路負著秦笑饒道上了棲息樓第四層,左足踢開東首第一扇門,見有人在內,也不說什道歉言語,轉身便溜。

    耳聽樓下有人高聲叫道:“有個小丫頭抗著一個漢子跑進來了,你瞧見沒有?”有人往樓上一指:“他們上樓去了。”

    阿阮一驚,忙伏底身子,匍匐前進,快步疾竄,拐了兩個彎,又踢開一扇房門,鑽了進去。這間房內空無一人,隻擱了一張花榻,一套桌椅,其餘陳設均甚華麗,看來是間上等好房。阿阮心知對方窮追不舍,挖地三尺也要將自己搜出,這間屋子雖僻,仍難逃逮捕之禍。心想樓層雖高,總有盡頭,越往上跑,越無路可退,隻有覓一處隱蔽所在,藏了起來,方有蒙混之機。

    一瞥眼,見床榻對麵又有扇門,不知門後如何。於是走了過去,伸眼往門縫一望,見有一個男人正自用餐,瞧來這兩房是一套雅間。心中忽然冒出一邪惡的念頭,躊躇了半晌,臉上浮現出痛苦羞赧的神色,實在下不去決定。

    門外那催命般的聲音又飄進耳朵,說道:“不必著急,魅姬已守住梯口,小妮子既上得樓來,那便插翅難飛,咱們一間間慢慢找!”

    阿阮牙齒一咬,偏頭去看昏迷中的秦笑,喃喃自語:“希望你並非騙我,舅父,我這都是為了你!”

    說著拉過一張椅子,將他擱置下來。推開那扇後門,飄然進屋。

    男人察覺動靜,抬起頭來,向她投去目光。

    阿阮一與那人四目相對,心中泛起驚濤駭浪。那人長相與之前那名裝模作樣的老嫗極其相似,生了一張陰陽臉。

    他左頰半邊麵皮甚美,美得空前絕後。肌膚是詭異的蒼白,肉眼乍看,幾乎瞧不出那是人臉,隻道是一卷畫了眉眼的妙筆丹青。而提筆作畫者,其匠技亦是巧奪天工;畫中人眉非眉,目非目,唇非唇,而是曠世神劍,仲夏璨星,丹頂緋紅鑲嵌融兼而成。世人常說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但王昭君之美是否真可落雁,楊玉環是否羞花,貂蟬是否閉月,西施是否沉魚,均不得而知。即便四美名副其實,要想至閉月羞花沉魚落雁此境,也需四美並匯方顯典故,而眼前這人明明是個男人,且形單影隻,其貌卻已足以相媲。他容顏之美,堪稱空前絕後。具體有多美,非言詞詩賦所能譬喻,唯有無與倫比一詞。

    隻是,上天終究不是上帝,仁愛而非仁慈,造出這一名人間尤物,卻殘忍都給予其致命的打擊。亦或許是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他左頰已趨完美,但右半邊臉卻鬼斧神工,密密麻麻遍布血痕,倒像是肌膚中的血管充脹欲裂,張牙舞爪的浮在皮肉表麵。其猙獰之度,與他左頰一般,同樣的無與倫比。

    阿阮一見這人,登時物我兩忘,呆若木雞,隻目不轉睛盯著他臉龐。心中除對其容貌有訝之外,更多則是一股難以言宣之愫,究竟歸咎於何,她一頭霧水。隻是心坎跳蕩頻率劇增,類似怦然心動。到底因何而動,卻莫名其妙。

    那人不知怎的,屋中闖入不速之客,他既不出聲亦未惱怒,隻淡淡的瞅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埋頭扒飯,吃得稀嘩啦。

    直至阿阮轉動眼珠,覷見他那滿頭赤紅長發,這才大夢初醒,脫口驚呼:“縹緲仙!”

    那人猛得轉頭,滿眼震驚。重又將目光疊準阿阮,張了嘴,卻啞口無言,沒發出絲毫音節。

    阿阮一聲出口,方知失態。那人一頭拖地長發雖也是血液般的赤紅,妖豔無倫,但長相與縹緲仙截然不同。美之一麵遠尤勝之,醜陋之態亦複如是。

    阿阮想起此刻處境,門外強敵窺伺,過不多時便會尋來。舅父命懸一線,她哪有餘暇理會這許多,走過去朝那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囑他切莫開言。他似懂非懂,一臉疑惑。阿阮心知時機稍縱即逝,半刻耽擱不得,不再浪費時間,伸指在他腦後啞門穴,以及胸前中府穴上各拂一指,令他無法發言,動彈不得。隨即拎他後襟,要把他提將起來。哪知阿阮手臂拉扯,竟挈不起來。阿阮呆了一呆,心想:瞧不出這人瘦骨嶙峋,羸弱纖細,居然有此體重。於是潛運內力,勁灌臂膀,使勁上提。不料對方仍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阿阮這一拽使上了五成力道,便是百餘斤的花崗岩,也應手而起。眼前這人盤膝而坐,比阿阮站立矮不了多少。他個頭雖高,總是清瘦,最多也就百來斤量,卻為何扳之不動?

    阿阮並未察覺詭異,隻當自己適才受驚過度,氣力不濟。瞥眼見他望向自己,亮目似蓄微笑,哼了一聲,不悅道:“你敢嘲笑我?”他從懷取出一物,如履薄冰般放在地板上。他探手入懷用得右臂,阿阮站在左邊,沒能瞧見,隻瞥到他胳膊動了動,也不去理會。雙掌同時遞出,指透全力,揪住他後領猛得一提。阿阮料想自己這一提定可將對方打橫抱起,然而倒也的確得償所願。但手掌觸衣後扯時,便如抓棉花般輕如鴻毛,將他一下甩上頭頂。因使力太過,幅度太具,手臂力道不能收放自如,這一甩登時失了分寸,隻感掌心一空,那人給遠遠拋了出去。穿過後門,咚的一記悶響,摔在臥室床榻上。

    阿阮一呆,不明所以,為何一二次他身軀那般沉重,這第三次竟如此輕而易舉?剛才似乎看見他從懷摸出一物,垂目往地上一瞅。隻見一條黑黝黝的烏梢蛇盤卷身軀,屈在桌腳一旁。

    習武之人自不懼怕蛇蟲鼠蟻,五毒蟲豸,但這下始料未及,事起突兀,饒是阿阮頗具膽色,也給嚇了一跳。她拍拍胸脯,安慰:“莫怕,莫怕。”附身細看,這一看不打緊,卻見那蛇身軀纖細,長約三丈,鱗片泛光,麵目猙獰可怖,但僵硬不動,死氣沉沉,顯然非真。她暗自駭愕,這假蛇似已特殊材質雕刻而成,這般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若非細看絕難發現。那鑄工雕刻師手藝之巧,當真是神乎其技,不可思議。阿阮頗以為喜,越看越樂,要將這尊刻肖抬起來觀摩,哪知手掌攤出上抬,竟同適才挪移那人一般。巋若璧巒,哪撼它得動?

    阿阮瞧瞧寢室中平坐於榻的那人,再瞧瞧這蛇形雕塑,一張臉漲得通紅,心暗罵:丟煞人也,奇哉怪也!

    此刻危機迫在眉睫,她也不去揣度這假蛇如此沉重,對方如何收藏在身。掩上房門,轉身奔進榻房,將秦笑塞在床底後,一躍上榻,放下幔帳。一切動作幹淨利落,一氣成。

    那男子一直默默無言斜眼相覷,臉上有疑惑,詫異,荒唐,顯是大惑不解。阿阮靜靜瞧著他左半邊臉頰,瞧著他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顏,手掌按在他肩頭,一本正經:“今日便宜了你,日後若敢在旁人麵前胡言亂語,給我知曉,定叫你……”說到這,潸然淚下,後麵威脅的話也哽咽在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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