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辴皭 本章:第十七章

    阿阮聽梔子香魂一語道破自己師承來曆,麵色鎮定,心中卻即大駭:這老妖婆既知我師門,仍敢口出狂言,瞧來比之縹緲仙,隻怕更難纏!

    梔子香魂利誘,橫紋老嫗便威逼,手中拐杖舉過頭頂,作勢欲擊,喝道:“你今日總之逃不了,交出秦笑便罷。若一意孤行,不自量力,哼哼!”

    阿阮見他杖上隱隱氳出一股紫氣,知厲害無比,心也自發毛。但兀自咬牙,堅定立場,心想:舅父就在床底,她們稍後一搜便知。即便我三緘其口,亦是徒勞,隻有使權宜相激。說道:“婆婆既自負武功了得,為何不待秦大俠重傷痊愈,再光明正大分個高低?屆時熟強熟弱,一賽便曉。我上樓之時,已將秦大俠托付於人,如今早走得遠了。你們若殺了我,十日之內決計尋他不著,那時秦大俠養好身子,自會卷土重來,尋你們晦氣。”鬼庾三魂既能大費周章計傷秦笑,行事狠辣,自是窮凶極惡之徒。阿阮也知自己這幾句話等於空口,絕難得售。但無計可施,總不能坐以待斃。

    梔子香魂一張皺巴巴的醜臉褶得更加厲害,慍道:“老婆子在武林稱雄逞霸時,你這小妮子尚處繈褓吸奶。莫道耍些小聰明,便能僥幸。婆婆雖不能殺你,但有得是法子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著左手電念般探出,去戳她笑腰穴,口中桀桀笑道:“咱們便來打個賭兒,瞧是你嘴巴硬,還是婆婆手段狠。”

    阿阮知這苦頭勢所難免,非吃不可。眼見對方指到,無法抵禦,指著身旁啞男說道:“我落到你們手中,生死全不由主。要殺要刮,悉聽尊便。但他無辜,與這場恩怨仇殺毫無牽連,你們別遷怒於他!”戲碼揭幕,她也不再亂喊夫君。

    啞男目光灼灼,臉色崇赭,望向阿阮的眼神意味深長。

    梔子香魂手指已觸及阿阮外衫,聽了此言,譏道:“你自己泥菩薩過江,卻來理會旁人死活。婆婆向來有個不俗不雅的小毛病。旁人越求之,我便越毀之,隻能叫你失望了。”她正要拂穴,突然左首一隻手臂搶將過來,食指反點她腕下“太淵穴”其餘四指各衝“魚際”,“少商”,“少衝”,“少府”四穴。

    這一爪突如其來,迅捷若思,且勢道淩厲之至。無論如何拆解,總是顧此失彼,非給戳中兩指不可。梔子香魂大驚失色:瞧不出這小妮子武功這等高強!對方指尖繚繞著一股詭異的黑氣,顯然淬有劇毒。她知道厲害,無法硬接,隻有撤掌後退,再也不敢貿率輕敵。

    卻見那隻手從阿阮腰後縮回,竟是身旁那奇貌啞男所發。她一駭非同小可,心想:這小子武功古怪,這一招明明是縹緲仙的“蝕骨斷魂手”絕技,何以他竟會使?問道:“你是縹緲仙弟子?”

    適才兩人雖隻交換一招,但其險惡之處,實比千軍踏騎,萬馬蹄踐凶險百倍。若啞男出手稍遲,阿阮便是生不如死之禍。啞男暗中解圍,她不知自己已出生入死經曆了一轉。對方這般問,她卻懵懵懂懂,不明其故。

    啞男搖頭。

    梔子香魂道:“不管你是何方來曆,我鬼庾三魂殺人百無禁忌!”說著右臂一揚,那根握在掌心的奇形拐杖當頭便擊了下來。她這兵刃怪模怪樣,杖身圓潤,杖頭卻是一朵白瓣梔子。花開正纖,典雅籬中,栩栩便是一株肖刻。

    莫瞧她兵刃雅致,似乎並無致命利害之處。這一擊卻是威風凜凜,猶如降空霹靂。她明明擊向那啞男,但餘威波及,側旁的阿阮竟無法抵受。氣海中的真氣決堤崩潰,猶如浪濤咆哮,險些衝斷筋脈。總算無屙神經號稱無屙,便是內功奠基沉穩,後顧無憂之故。她功力有限,但氣定神閑,倒也挺了過來。

    梔子香魂猙獰一笑,滿擬對方手無寸鐵,定給砸成肉泥。不料杖頭垂墜,宛似攪在淤泥潭中,軟綿綿的竟無半分著力,而她杖上苦修六十餘年的勁道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饒是她一生大小臨敵數千戰,應付經驗豐裕,也不禁勃然變色。她一怔之下,隻感虎頭酥麻,對方正施擒拿手奪她兵刃。那啞男手掌畫成無數個圓圈,層層疊疊聚在半尺之圍。杖頭裹在圈內,那朵嬌豔燦爛的梔子花竟隱了形狀,看不清楚。她心中暗讚:好俊的功夫。有心一睹對方武功中的法奧門路,但兵刃荏苒遭奪,實無餘暇他顧。忙運內力相抗,要掙紮卸脫。豈知剛一催勁,杖身便爬上一股黑氣,竟是那啞男“蝕骨斷魂手”上的邪毒。

    她知這劇毒厲害無比,沾膚即滲,頃刻間侵入四肢百骸。雖名蝕骨斷魂,卻並不致命,其苦楚淒慘卻比刀口切舌,喉頭吞針尤過百倍。中毒者自足底起始,全身血肉腐靡潰爛,化為濃液。期間如千蠆齧食,萬蛇啃撕。白晝午時中毒,深更子時便成一具骷髏白骨,唯留內髒以及腦中漿髓不受影響,因此性命無礙。但筋肉爛後重長,再爛再長,如此循環往複六十四日。六十四日之後,毒至入腦,中毒者神經錯亂,就此癲狂,淪為瘋子。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梔子香魂曾有幸目睹縹緲仙施此毒技,彼時的毛骨悚然,至今曆曆在目,心有餘悸。她一見那黑氣,隻嚇得魂飛魄散,嘴大叫:“死靈愣著做甚?快逼他撒手!”聲音淒厲,猶似鬼哭狼嚎。

    死靈亡魂一張橫紋老臉蠕了兩蠕,麵色微聳。她不明梔子香魂何以驚惶至斯,但見她模樣狼狽,神情懼怖。又見那啞男隻手掠杖,遊刃有餘,武功遠較己方二人為高。看來自己若不出手,必有傷亡。當下腳步擅悠,持杖欺近,杖頭點像啞男臂彎肘窩。

    鬼庾三魂嫡出同係,一脈相承,所習武功也均一路。兵刃自是大同小異,輕重褒一,隻形狀略有分別。梔子香魂鑄花,她便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哭喪鬼,殷紅如血,麵目猙獰。

    她見對方一招便製住梔子香魂,隻單用左臂。若自己擊他右脅,他左手曲折如意,自可乘勝追擊。右臂反手拆己遞招,自己無法勝他,勢必不能解同伴之危。是以破釜沉舟,索性無視他懸在一旁的右膊,直搗其鍵。

    啞男右手卷在阿阮柳腰,以來相護,不宜騰出臨敵。對方以二搏一,他恐對方兵刃細長,聲東擊西,襲擊阿阮。如若兩隻手均給纏住,救援便即為難。事到臨頭,左手隻得拋棄梔子。掌影飄飄中,一推一繞,已化開死靈亡魂三式致命殺著。

    梔子香魂得友僚增助,終是避過對方蝕骨斷魂的一擊。啞男撒手之際,指尖附在杖端的毒至已朔源回歸。她逃得性命,立即後躍丈餘,早已嚇得肝膽俱裂。饒是她生平橫行天下,飽經風浪,久曆憂患,也從未曆此驚心動魄的一招半式。一退出場,背後額頭均汩冷汗。尋思:天下武林,果然人傑地靈,藏龍臥虎。這小子年紀不過爾爾,武功竟匪夷至斯,難道當真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

    她非存善懷仁,廉德信服之輩。感慨了一息,毒念膽生。心想一個秦笑已令己方焦頭爛額,如今又豎強敵,實非吉兆。若他與秦笑強強聯合,己方三人定要在劫難逃。需斃了這小子,永絕後患。她知僅憑二人,決計無法取勝,於是搓唇磨齒,吹出她那一派的獨門口哨。

    哨聲甫出,門口花影一晃。接著涼風拂帷,一人已站在榻前。來人綠衣豔裙,羅髻鳳釵。瞧來已年過花甲七旬,卻兀自自我陶醉,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是那喬裝誘騙縹緲仙的魅姬幽魂受召而到。本來她那濃妝豔抹的形容已然別扭,加之她那張皺紋橫豎交叉,滿目田字的老臉,更是鬼斧神工,駭人聽聞。她鬼庾三魂武功造詣各有千秋,脾性行跡如出一轍,而麵貌皮相卻也敗蘭殘菊,互具特色。

    梔子香魂朝啞男一指:“這小子袒護秦笑,不知死活,得結果了他!”生恐死靈亡魂不敵遭創,提起鬼杖,高喝一聲,縱身撲入場內,連下重手。招數綿密,猶如狂風暴雨。

    魅姬幽魂武功在三魂中名列前茅,才閱廣博。於江湖各家各派的首腦領袖人物,其武學修為皆有窺涉了解。心知當今武林中,能勝己方三中其一者已寥寥無幾,而能獨戰三人聯手而不敗者,除魔道渠魁與正派總統秦笑,至今尚未匹遇。但眼前這無名小卒以一鬥二,且是獨臂,居然仍有攻有守,僵持平局,卻是哪來的後起之秀?

    這時啞男兀自顧念阿阮安危,要以一手之力冒險相護,不肯抽空拒敵。但眼前這二人武功委實非同小可,他僅憑獨胳,要想勝這二人,那自是蜻蜓搖石柱,鯉魚躍龍門,妄想!

    但聽砰砰砰之聲聯袂大作,宛如電閃雷鳴,不絕於耳,氣勢洶湧已極。如今最百感交集的,自是屈身躲在避風港的阿阮。她歪在啞男懷中,外界所有情景一目了然。這是她首次與一個陌生男子相距如此之近,鼻間蕩漾著對方身上獨特的氣息,雙手捧著紅彤彤的臉頰,大腦想入非非:他與我初會乍識,何苦因我置身險境?他為什不抽身而退?隻不過萍水相逢,江湖救義,怎能待我如此之好?時而又回憶這兩日給縹緲仙綁下山來的所見所聞,短短兩天時光,就出生入死,輪流了幾轉。想起父母慘遭不幸之故,家門亡破,忍不住淚流滿麵。

    她傷春悲秋了幾息,忽覺依靠肌膚滾燙,熱氣蒸熨。頭頂氣喘籲籲,汗液滴答滴答落在她繡著白花綠葉的裙角上,斑斑點點。

    她忽然覺得溫暖了,曾幾何時,她無比厭惡汗水。多髒啊,如此肮髒之物,她是觸之即嘔。多年後的她,有朝一日,身邊有人為她拚搏,有人為她流汗,有人為她累,有人拿一半生命庇護她。也許隻是因為萍水相逢,某一瞬間的怦然心動。

    抬頭時,那張美醜混淆,褒貶裹之的臉映入眼簾。她歪頭端詳,適才並未發覺,他竟然長得這般俊美,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帥,真帥呀真帥!

    他是啞巴,這與心動一詞,其實風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無關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所謂物極必反,盛極必衰,否極泰來。不會說話的人,不會甜言蜜語,不會謊言相欺;自己喜歡,他人鄙夷,別人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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